非同寻常7
力民
这一天的下午,大约在2点半左右的时候,桃花源二楼病房的人们接到医院方面的口头通知,说是有市卫生局的领导要来看望大家,地点就设在病房外面半山坡处的一间凉亭里,有关领导将在那里与患者对共同关心的问题进行交流,并详细听取大家的不同意见。
等传达通知的工作人员刚刚离去,芳姐就紧跟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轻轻打开门向外张望了一眼,然后关好门再回到自己的床位,向另外两位病友说道:“看见了吧,我就猜着了,肯定有人要见我们的。他们想让我们出院?可要是不把问题讲清楚,绝没那么容易!”
这时候,星星和邱瑞霞也都坐起身来,她们都凑到靠近芳姐的那张病床边,开始低声地商议起来。
还是在两天前,她们就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了市政府及卫生局举行新闻发布会的报道。内容大意是:经过省卫生厅组织权威专家的会诊,基本确定本次在V市爆发的所谓的不明疾病,实际上就是一次普通的流感,目前已经在卫生部门的积极防治下,得到全面的控制,公众不必对此产生恐慌心理。
对于有记者提问,怎样解释关于社会中传说的‘非寻’以及‘酒糟依赖症’的问题,新闻发言人回答:是因为某些机构为了自身利益,利用人们追求平安的心理,以盈利为目的,编造虚假疫情,推销毫无医疗价值的无厘头产品,趁机获取巨额商业利益。某些媒体也盲目跟风,夸大其词,由此造成了严重的社会混乱。目前,公安部门已经介入调查,一经查明情况,情形严重者,将依法追究有关人员的刑事责任。
还有人追问:有关报道中的死亡人员是否与本次疾病有关?具体的死亡人数究竟是多少?疾控中心回答:卫生防护中心在不同监察点收集的数据,特别是社区内的数据,全都显示病人对流感呈阳性的比率一直呈下降趋势,从流行病学数据分析显示流感走势已经“到顶”。另据调查统计,没有证据显示,本次流感具有很高的死亡率。不能证明死亡人员都与本次流感有关。其中的情况比较复杂,一些应该属于正常死亡;一些应属于某种原因产生的并发症;也有属于自身体质的问题。总之,死亡原因很多。目前正在做进一步的病理分析,一旦统计数据出来,将对亡故者具体的死亡原因作出准确的回答。大致的情况是:这一阶段的死亡率与过去同期相比,没有出现大的波动,也肯定低于其他地区同类疫情的死亡率……
当天中午,医院方面就找她们谈话了。主要内容是:她们的病情都已经大大的好转,已经没有传染性了,可以回家继续休养,也可以在医院疗养。根据上级指示,考虑到本次疾病属于一般性的常见病,所以,有关住院治疗的费用,应当按照医保规定的办法进行结算。
这当然是三个人所不能接受的,当时就表示了异议。她们觉得这里面到处都存在无法解释的疑团。首先,如果是一次普通的流感,完全不用住院治疗,可那么多人都是被有关部门强制送医的,这该怎样解释呢?。还有,既然是你们弄错了,凭什么让我们承担责任?再者,过去的所谓的治疗方案是根据什么制定的?总不能给我们稀里糊涂的灌了一肚子药,还让我们买单吧?难道不存在过度治疗的问题?会不会产生毒副作用?有没有可能产生后遗症?这些都需要有个具体明确的说法。
芳姐早在看新闻的时候就表示了不同意见。首先,她认为:既然当初住院的时候,是属于强制性的,那么,在这之后采取的所有措施,就应当按照传染病来对待。其次,她觉得市政府在新闻发布会中宣布的内容也值得怀疑,是谁?根据什么做出的结论?是省卫生厅的专家吗?但是,他们从来就没有到过自己所在的病房,也从来都没听说他们与其他患者有过具体接触。一些没有到过现场的人怎么能妄自得出结论呢?再有,无论属于何种性质的疾病,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自己以及其他病友都是因为不同的原因到过医院,所以才感染的疾病,这就说明医院方面肯定存在着问题。因此,纵观整个患病直至被强制性隔离起来的过程,现在说让患者自己负担治疗费用,这简直就是不可接受的。
邱瑞霞也有自己的担忧。因为,她可不是一个人在住院,她们全家几乎都被卷了进来,分别在不同的医院就诊,目前还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样的一种情况,是生?是死?是好?是坏?自从分手以后,已经好久都没有消息了。而且,就算是医保能够报销一部分医药费,可对自己全家来说,仍将是一笔不菲的支出呀!她总觉得很是不公平。更让她担心的是,自己还曾经接受过媒体的采访,如果按照发布会里的说法,说不定将来还要追究刑事责任,那可算是倒霉到家了。
星星也有自己的打算。她绝对不能同意按照医保规定进行结算。由于自己刚刚来到医院上班,按照医院规定,各种医保手续都要等到试用期以后才能建立,所以,自己就没有医疗保险,等于全部都要自费了。再说了,无论如何也应当按照因工致病来对待呀。自己曾不止一次的就本次疾病的问题向医院有关领导反映,从来都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现在,不仅没人表彰自己的积极表现,反倒提及医疗费用的事,这简直就是乱弹琴。还有,自从她的老公把充电器送来以后,她这些天就一直与莎莎保持着联系。从她那边也得到了一些‘内部’传出的消息。据说,由于杨双在四处活动,并且给市政府写了一个关于转基因实验与社会安全方面的分析报告,列举了大量数据与事实,有利批驳了社会上传播的有关超级病毒的谣言。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对卫生局系统的指责,说他们缺乏敬业精神,出现了种种误判等等。事实证明,正是由于卫生系统在管理方面的混乱,才形成一系列的误诊和盲目的治疗,应当由实际的责任人承担责任。卫生部门也因此受到了省里以及市里面的通报批评。这样一来,星星就觉得心里有了一些底气。觉得卫生部门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正是因为她们三个人都有各自的关注点,而且总体趋向基本一致,所以便很快就形成了同盟,结成了一个共同体。自然,芳姐就成了核心人物。因为她有这方面的经历,知道怎样维护自己以及整体的权利。
“听我说,”芳姐蠕动着圆润的小嘴儿招呼大家:“我们哪儿也不去,我们就在病房等他们来,看他们来还是不来!”
邱瑞霞与星星都依偎在芳姐的病床边,不解地望着她。
“你们好好想想,他们口口声声说,这一次是普通的流感,可他们一个个都全副武装,裹得严严实实,每个人看到我们都是小心翼翼的。直到现在,发布会都已经过去两天了,可这些医生护士还是这样,这说明什么?说明事实并不是这样。他们很可能是放了一颗迷魂弹,想让我们稀里糊涂的上当。”芳姐看着那两个人:“曾经,我在‘非典’住院的时候,当有人出院了,他们就会安排别的病人住进来。可我们不愿意,怕被新进来的人感染。那里的医生也是这样说,对我们说什么没事儿,你们都产生抵抗力啦,不会被传染啦。呸!什么没事?如果真没事,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防护的密不透风?我们那个时候都已经弱的浑身发软,随便一动就喘得不行,有什么抵抗力?”
“就是,”星星说:“还是多加小心的好。我就注意到了,你们发现没有?就在咱们这儿,有一个护士,每次进屋前总是趴在走廊的窗户边往外张望,要等很长时间才进来呢!”
“看见过。”邱瑞霞说:“我觉得她可能是看外面的景色呢…”
“才不是呢!”星星打断对方:“我以前也是这样想,觉得春天到了,满园春色嘛。可时间长了就明白了,原来人家是在那个窗口呼吸新鲜空气。等吸够了,就憋着气进来。然后赶快忙活,迅速离去,从来都不和咱们说一句话。出去换完气再回来,力争不在咱们屋喘气儿…”
“啊?不是说接触性传染吗?”邱瑞霞疑惑。
“嗨呀,现在谁都说不清楚!”星星道:“也不能怪人家躲着咱们,谁不考虑自己的安危呀?明知危险,却要在这里坚守,怎能不多加防范?这一点,我是有体会的。”
“星星说的是。” 芳姐抢过话语:“我也留心过,这和‘非典’时,真是一样一样的呀!”
“我刚进来的时候,他们就告诉我没药,全靠自己了…”邱瑞霞很想说说自己的感受。
“可不是吗,他们也是这样和我说的。可现在怎么又说没事儿了?”星星接过话茬儿。
“所以说呢,不管干什么,就怕没谱儿。”芳姐道:“咱们现在,管他什么有事儿没事儿的,甭管说什么,咱们都不能信。所以我才想起要在病房里见他们呢。就看那些人敢不敢来,进来了是什么扮相,到时候一目了然,别拿咱们涮着玩儿!”
“对!”另两个人完全赞同。
“到时候,咱们抢着和他们握手…”
“也别吓着人家…”
“谁让他们说我们可以出院了呢?”
“哈哈哈…”屋内想起一片笑声。这是很多天以来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
……
透过窗户就能看到山坡上的那间凉亭。这时候已经有几位身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在那里忙着。用抹布将亭子里面擦拭干净,再用喷雾器向周边喷洒消毒剂。有人拿来一面彩旗插在亭子周边的地方,那面旗子便在山风的吹动下飘拂。又有人搬来几把椅子摆放在亭内的两边,中间又放置了一张茶几,那上面布置了鲜花,也有果盘、茶杯等物件。
“看见了没?”星星道:“看样子,就是那个亭子,她们在做准备呢。”
“没错。”芳姐道:“他们想得可真周道,真是用心良苦呢!”
“你怎么知道?”邱瑞霞有些不解地问。
“我也是猜。”芳姐道:“你说,他们平白无故的插个旗子做什么?”
“为了好看呗。”
“一只旗子有什么好看的?”芳姐解释说:“才不是呢。你看亭子里面的桌椅摆放的位置,一边在上风头,一边在下风头,是根据旗子飘扬的角度排放的,不是么?”
“啊…你是说…”邱瑞霞半信半疑。
“他们坐上风头,我们坐下风头。肯定是这个意思。”芳姐道:“等一会儿,他们的人肯定坐在上风头。你们看,来了,是不是?”
“还真是的呢!”星星叹道:“芳姐,你都神了!”
……
“你们该动身了。”正当他们三人围着窗口聊的起劲儿的时候,病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位穿戴严密的女护士站在门外冷冰冰地说道:“你们是自己去?还是我带你们去?也不远,就在对面的半坡上。”
“我们怕冷,去不了。”芳姐回到自己的床位,拉起被子,盖到身上。
“是呀,我浑身一点儿劲儿也没有,一动就喘…”
门外的人也不回应,关好门,扭身走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另一名同样穿戴严密高个子的人推开房门:“大家还是去吧。其实,谈的内容都是关系到你们自己切身利益的事,千万不要错过了时机…”
“让他们到我们的房间来谈不好吗?”芳姐道:“已经通知我们可以出院了,说明我们已经没有传染性,完全没有必要让我们拖着虚弱的身子,呼哧带喘的爬山呀?”
“话是这样说,”蒙面大夫语句平和:“这里面虽然有上级的定论,可是,我们也有自己的想法。就目前来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病,还有待进一步观察。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全,还是要在户外…”
“那就不对了。”芳姐道:“既然还没有确切的认定,为什么急着让我们出院呢?”
“这个嘛…这个…”那位男人语音的医务人员有些迟疑,但只是过了片刻便说道:“我实话对你们说吧,正是因为这些让人难以解释的问题,卫生局领导才要和你们亲自谈一谈。应该这么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双方的疑问在某一点上是一致的,那就是定性问题。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疾病?你们不关心吗?”
芳姐向另外两人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当然了,这也牵涉到治疗费用的问题。”蒙面大夫接着说:“如果按照普通流感,那就只能按照规定办,可如果是另外一种情况,比如病情比较特殊,那就可以按照特殊的办法进行处理,你们说对吗?好了,我就说这么多,好好考虑一下,何去何从,你们自己决定。其实,对于医院来说都无所谓,都是公家的事儿嘛,是不是?费用总是要有人出的,关键是由谁来出,是不是?这样吧,人家领导可以等你们一会儿,你们可以再商量一下!”
蒙面大夫把门带上,离去了。只剩下她们三个人在病房里静坐。
“要不,咱们先去听听?”邱瑞霞小心翼翼地说道。她不愿意得罪别人,却又关心自己及其家人的医疗费用究竟是按照怎样的比例报销。
星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芳姐。她并不在意本次疾病是怎样定性,她始终认为自己属于因工致病,无论定性为何种性质,也不能改变自己的病因。
“去听听也行。”芳姐琢磨了一会儿赞成道:“我原来以为他们是催咱们交款出院,现在看来还有别的情况呢!”
“你觉得他们想干什么?”星星问。
“管他们怎么想,反正我们是要有个说法的,总不能不明不白的被别人折腾一遍。”芳姐嘴里嘟囔着,开始穿衣服:“咱们先去听听。”
“不是说好,让他们到咱们这儿吗?”星星也起身翻找自己的厚一些的衣服。
“你还没听出来?”邱瑞霞道:“我觉得刚才那个男大夫的意思是说,他们也拿不准主意呢!”
“就是,也没准儿这里面还包括咱们卫生局呢。也可能谁都拿不准主意呢!”芳姐道:“所以,咱们才要去听听。也没准儿他们和省里有矛盾?意见不一样?…”
“那就是想利用我们做些什么了?”星星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有这种意思?”
“怎么可能?”邱瑞霞显然不相信。
“会!”芳姐的语气很是肯定。
“别不是和咱们订立攻守同盟,对付省里面吧?”星星有些激动。
“不可能!”邱瑞霞道:“人家一个堂堂的政府部门,怎么会和咱们做这种龌龊的事儿…”
“怎么不会?”星星反驳:“他们也是人,论起觉悟来,有时候还真不如常人。常人一般不会事事都考虑前程,官员却不一样,绝不会认错的。是吧,芳姐?”
“说的没错。人家那些干部都是些有理想,有抱负,有上进心的人。你想呀,很多人都是穷苦出身,从小上学就立志要改变命运。不仅自己要出人头地,全家也要人前显贵。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好不容易才熬到领导岗位。如果遇到什么为难的事儿,怎么可能会轻易认输?总要想尽办法蹭过去嘛!起码也要蒙混过关呀!所以呀,有时候也是不得已,不得不干一些不择手段的事儿。遇到这样的时候,认错可就难啦。如果承认错误,那就等于认输啦?唉!咱们就别说他们了。”芳姐道:“不过呢,眼前这件事儿,说不定对我们是件好事呢。你们想,如果他们把我们当成了砝码,咱们可能就吃不了亏啦。”
“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应当等他们来…”星星虽然应经穿好衣服,仍然想坚持原先商议的方案。
“我觉得还是先弄清楚最好。”邱瑞霞劝道:“我们不能自己乱猜,还是稳一点的好。芳姐你说是吗?”
“对,对呀!咱们去一下也亏不了什么的。”
……
“你们商量好了吗?”刚才那位蒙面大夫推开房门问道:“还要抓紧一点儿,时间不早了。”
“快了,快了,”芳姐尖着嗓子回应:“我们马上就去—”
……
欢迎续接
2015.3.9.
提供支持
喜欢本文,请在下方留言,动动金手指传说出去
以上图文并不一定代表本站观点
有想法,欲续写,发布在下面的评论区
点击主页最下端“电脑版”或“手机版”,可自由切换观赏,获得更多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