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之谜 之 自我VS社会
曲 炜
人一出生，就不得不堕入混沌的社会漩涡之中。能否调适个人与社会的关系，是人格健康与否的重要指标。
这里所说的社会，泛指环绕个体的，对个体有直接或间接关联、影响的各种个体、组织乃至政府、政党等。
遗憾的是，调适个体与社会的关系对很多人来讲，几乎是一种奢望——不是丧失去自我（关于自我的概念，后面再作论述），将自我让渡给社会，成为社会大机器的一个无奈的轮牙；要不就是无视社会存在，任性地挥洒自我，结果是在社会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
自我VS社会的结果是，焦虑、压抑、困惑、无奈、被迫、无助、愤怒、痛苦——诸种现代社会病在人群中弥漫而得不到救助。在这个意义上讲，我对社会心理学主张的社会化心有纠结甚至反对。
尤其是，在社会炮制出来种种“意义”或者“意义的意义”以几何级数膨胀开来的时候，个体的幸福感却一点点地被剥蚀。不言而喻，我们大家对诸多的“意义”早已厌倦却又难以躲开；2010年的热词“被”，正是这样一种状态的贴切说明。因此，我又是反“意义”者。
为了摆脱自我与社会的纠葛，回归自我的本真状态，许多学者开始转向静修的种种方法的研究。
我的朋友朱彩方博士从美国留学归来，给我们带来他多年研究积累的成果、也是全新的研究课题——禅修整合心理疗法。对这种方法，朱彩方博士表述如下：
“禅修整合心理疗法建立在东方传统的精神修养和西方主要心理疗法（精神分析和认知行为疗法）的基础之上。禅修也称静虑或思维修。禅修整合心理疗法试图让静修和心理疗法在理念和技术两个层面互相补充，帮助学人正视已知烦恼，发现莫明困扰，处理问题，应对危机，在他和她个人成长，改善人际社会交往和返归精神家园的路途中呵护相伴。具体地讲，在理念上，禅修指向自在无牵挂的精神境界（人性本来面目），而心理疗法旨在使人的个人，家庭，社会，职业等世俗功能和关系的最优化。在技术上，静观呼吸和思绪情感的禅修方法与通过言行外露宣泄和改正的心理技术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禅修与心理疗法两者整合则互补，相离则偏颇。”（参见：古今中外平常心：http://blog.sina.com.cn/caifangzhu）
这种方法令人耳目一新。
我以为，从健全人格的角度来看，禅修整合心理疗法的基本功能在于，有助于个体回归真实的自我（这里的自我概念不等同于弗洛伊德的自我，是个体最淳朴的、近乎本我的原本状态；同时又不是弗洛伊德的本我，处于完全无意识的状态，归根结底就是性本能），这种自我是无意识与有意识的原始混合体，是人的最纯真、最善良、最美好的状态。禅修促进个体从纷乱的社会困扰中回归真善美的自我，或者说是回归人性本来面目；而心理疗法旨在使个体保持真善美的人格状态，与家庭、社会、职业等世俗功能的关系达到最优化。这样，就使得个体的自我和他我（社会）比较好地协调统一起来了，从而获得了一种全新的人格状态，我们不妨将这种状态称之为相对健全的人格状态、调适的人格状态；或者，按照通俗的语言来说，是一种舒服的、更或是幸福的生活状态。
所以，曲炜哲学工作坊愿意向公众推荐朱彩方博士的研究成果，并以举办禅修心理成长研习营的实际行动来帮助有需要的个体提升人格的层次和境界。
后来，我收到朱彩方博士的评论。他说：“十分感谢博主对‘禅修整合心理疗法’的推介, 合理通俗自然地与人格心理学结缘。难免（可能是难得，博主注）之处是对自我的解释。记得2002年在哈佛心理系学了一门叫做“Self and Identity”（自我与身份）的研讨课，学后方知对‘自我’的认识和解析是如此之多，如此之不同而均有道理。禅门的人格指向：时刻安住在最广大的意识背景之中，了了分明地随机地做你该做的事，所谓“饥来则食，困来则眠”。欢迎大家来工作坊体验，探讨，结缘，共同成长。”
朱彩方博士所言极是。
的确，对自我（self），存在多种解释。我已经说明，在弗洛伊德看来，自我是有着清醒的意识的，它在本我和超我中间起着协调的作用，防止个体的本能恣意行事，又防止超我（社会的种种戒律和压迫）泯灭个体的种种欲望；自我调节如果正常，人格就相对保持健康；反之，人就会“生病”。
在中文中，自我又类同于自己，或者说我自己。例如，谭嗣同 《怪石歌》有：“自我钦之若危岫，浊酒以酹歌以侑。”瞿秋白 《赤都心史》三三：“有人既发展自我的个性，又能排除一切妨碍他的主观的困难而进取，屈伸自如，从容自在。” 我查了资料，自我还谓自己对自己。例如，毛泽东 《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一有：“这种教育工作是人民内部的自我教育工作，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方法就是自我教育的基本方法。”此外，自我还有自己肯定自己之意，例如，《文选·陆机＜豪士赋＞序》有：“夫我之自我，智士犹婴其累，物之相物，昆虫皆有此情。” 吕延济注，自我谓自说己是，相物谓物皆相轻。”
我试图将自我和人的真善美等同起来，有些性善论的味道。自我是人格中最宝贵的成分，因为，他在原本上还没有受到他我（社会）的“污染”。我以为，朱彩方博士所说的禅修的人格指向似乎是非常自我的，是“时刻安住在最广大的意识背景之中，了了分明地随机地做你该做的事，所谓‘饥来则食，困来则眠’。我体会，自我的原本状态还有些像《论语》中孔夫子带领弟子春游的那种恬适的感觉；你看，“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这种意境是多么自我，或者说多么具有禅意！
不过，自我堕入社会后，就变成了“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被种种社会的戒律所挤压、束缚，以至于变成了“非我”。谁不愿意有真实的自我呢？谁不愿意幸福安乐呢？对于绝大多数无可避免地要生活在社会中的芸芸众生而言，怎样才能“随心所欲不逾矩”呢？朱彩方博士的研究成果给我们提供了一种可操作的思路和方法。
在禅修整合心理课程中，我们至少可以有两个收获：第一，在禅休的状态中回归自我，找到真实的自我；第二，心理治疗的技术和方法对个体与社会的矛盾进行调适；对自我中存在的种种“杂质”进行甄别和清理。
简言之，这是一种身-心调适，人-己调适的心灵体操。
有关自我VS社会的博文发出后，博友兰色木屋积极评论道：“读了上，再来拜读下文。人是个体的，人的问题也是个体的。虽然有人群、大众这样的词，但自我总该还是自我，了解自己很有必要。”他的评论言简意赅，涉及的问题又很大，让我思考许多：
第一，人格问题首先是个体的问题。在我看来，人格（personality）的基本含义就是个体的存在状态。这种状态是怎样的？是健康的，还是病态的？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这些问题首先都要落到一个个具体的人身上。举例来说，有人说，社会病了，人才会病；这在源头上说不通。因为，社会的病，并不是哪间办公室，哪个部门，哪个社区，甚至哪个省市在生病，而是在那里的多数人生病了；社会的病，归根到底是一个个具体的人的病，因为，社会本来就是人创造的。
个体都有哪些病呢？我们常听人说“这人有病！”也许是说这人得了肝炎痢疾之类的传染病，健康人要躲得远点；更多地是说，这人心理有问题，最严重的心理病就是精神病，比如喜怒无常、摔摔打打的躁狂抑郁型精神病人，就是人们俗称的“疯子”。还可能是说这人道德有问题，损人利己、损人不利己之类的都是。人的观念和行为也会生病，由此创造出来的东西也会带着病态。上面这些，就是博友兰色木屋所说的“人是个体的，人的问题也是个体的”道理。
第二，人格问题不仅仅是个体的问题，还和社会互相联系着。例如，吸烟是一个个具体的人的行为，但如果一群人在吸烟，这个地方就被叫作“吸烟区”（相反的地方就叫“无烟区”）。最近有媒体报道，中国努力了五年的禁烟目标落空，烟民人数上升，肺癌已经成为中国人健康的最大杀手之一；接近三成的中国人吸烟，创造了一个个很大的“吸烟区”，这个社会发展下去就会变成烟雾弥漫的社会；吸烟的习惯和吸烟的行为方式还会互相传染。我们看到，见面先要敬烟；送礼要送好烟，没有烟办不了事。到处喷云吐雾危害自己危害他人，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严重的社会病。
再说一个例子。我的一个朋友原先很健康，2003年SARA来了，他和老婆在未被告知（当然自己也不知道SARS有那么厉害）的情况下，带孩子去某大医院看病，他们并不是知道这里已经是很可怕的病区了，有关部门又没有尽到及时告知义务，结果孩子没事，夫妻双双却传染上非典。在治疗过程中，为了救命，被使用了大量的激素，导致骨过头坏死。两人扛了几年，终于不能走路了，到医院做了股骨头置换手术，变成二级重残人。这样的人还有一群，都是传染得病的。他们经常住院的地方，就是病区，那里就是一个小社会；SARS弥漫开来的地方，就是疫区。这里只是打个比方。我们都知道，社会有病没病，并不简单地就是指疫区，更是指它的结构和机能是否健康正常。
在一个有病的地方，没有病的个体就是异类。要么被同化，要么保持独立人格。小屋暖暖在评论中说：“集体无意识的力量强大呀” !我回复说：是的。所以我们要讨论自我与社会的关系；讨论人们怎样炮制了一个个“意义场”，迫使自我有意无意、无可奈何甚至心甘情愿地变成他我的。然后，再来做回归自我的功课。
第三，个体和社会的博弈往往是具体的人与人之间的博弈。我已经说过，所谓自我是人格中有意识和无意识的混合体，本真的自我应当是真善美的；但在个体与社会的交互作用中，个体往往迷失了自我，成为社会（他我）的牺牲品。更为严重的是，由于利益的驱使，已经丧失自我的人往往利用手中的权力和阴谋，以所谓“组织”的名义，侵害他人。虽然上述二者性质不同，但从人性的角度看，社会中的这两部分人都需要召回自我。靠自己的力量不够，就需要借助外力的唤醒和矫治。
每个人都需要健康和幸福。面对自我与社会的博弈，禅修心理整合的方法或许能够使个体的自我得以回归。这也是我推荐朱彩方博士的禅修整合心理治疗方法的原因。我们不可能惠及整个社会，但我们可以惠及一个个有心人。禅修整合的方法提供给个体一个内观自我的机会，通过这样的课程辅导，个体的真善美将被呼唤出来；假恶丑将得到矫正；心理的压力将得到缓释，阴霾也将得到清扫。回过头来再看社会，就会有一种全新的视角。一位习禅多年的董事长的体会是，用感恩的心看待他人，包括你的仇人。她的体会具有启发性。
我们不能左右社会，但我们至少可以左右自己；我们不能影响他人，但我们至少可以影响自己；我们不能增加生命的长度，但我们至少可以增加生命的宽度。每个参加禅修心理成长研修营的个体，除了自己受益外，还将创造良性互动的“场”，反过来又使其中的每个人获得他人积极的感染和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