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动--非同寻常4 续接人/力民

非同寻常4

力民


邱瑞霞转过身去,她使劲儿眨着眼睛,没让泪水淌下来。她想起自己家里的那些事:还是在前一家医院的时候,他们全家人都住在那里,被安排在几间不同的病房,彼此不能见面。现在,自己被转送到这里,家里人呢?他们现在什么地方?完全是一个未知数。她还记得,刚转院过来的时候,一位医务人员曾指着她臂膀上套着的黄色臂章安慰道:你看,凡是病情较轻,病情稳定的患者才能被转移到我们这里,这是市里统一安排的。她这才想起昨夜的转院行动:在凌晨3点钟的时候,自己被通知转院,迷迷糊糊的就套上了这道袖箍,上面写着:‘非寻’转移行动指挥部。当时还以为所有人都会转移到条件好的医院,那时才知道,只有病情比较轻的患者才被转移到这里。她想起了父亲,他可能逃不过这一劫了。他患有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平时在家都是母亲照顾,喝水要给倒好,不凉不热,吃饭要把饭莱放到手边拿勺吃。可在医院,没有护工,没有亲属照顾,每天长时间输液,连自己都吃不下饭,更何况爸爸呢?那家医院的病房还没有呼叫铃,输液没了要大声喊护士,有什么事都要用狮吼功。可我爸爸,连说话都不利落,他喊谁呢?谁又顾得上管他呢?家里人都属于重病患者。可这些,她现在也只能在心里想,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她用袖口抹了一下眼泪。

“就别说这些了。” 邱瑞霞把擦泪水的纸巾丢进纸篓:“唉!什么事儿都不能太难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是身体要紧。”

“我没事儿,哭一顿就好了。”芳姐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说实话,遇到事儿的时候,还是不好受的。后来,还是那位病友大哥对我说:‘不要过于沮丧,人来到这个世上,就是让你有一场酸甜苦辣的经历,所以一切皆有道理,都是一种体会,让我们没有白活一次。输得起也算是一种本事嘛!’那位大哥还说,他的企业比我赔得厉害,你这点儿算什么呀?他们公司都倒闭了,这叫破财保命。我想也是,人家比我混得还能惨呢,爱谁谁吧。渐渐的,也就任命了。”

“难道就没人负责吗?”星星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依然关心地问。

“没有,全都是赞美那些抗病救灾的英雄,对于一些人,那是天大的功绩,可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场灾难,感觉是不一样的。我还算好的,命还在。有的人就是家破人亡,活着的都成残废了。没有人关心你,就是找到它们,人家也是理直气壮,根本不承认‘非典’有后遗症。可是,好多人确实残废了呀!就继续找,过了一年多,可能是因为有国外媒体报道,人家终于承认了,答应给予治疗。可没有人管我们,因为我们是外地人,他们说只解决当地人的问题,其它地方的人应当找所在地的政府…”

“你找过咱们这儿吗?”星星继续问。

“找过,开始这儿也不管。说既然是在北京传染的,就应当由北京方面负责。这是人身伤害,谁给你造成伤害,就应当找谁,这是法律赋予我的权利。我一琢磨,人家说的也对,在理。又返回去找那家伤害我的医院,人家说,它们也是受害者,奉上级指示,这事儿由政府负责。再找法院,法院说奉上级指示,不予受理。再找政府,答复说:这是天灾,由户口所在地政府负责…转了一个圈儿又回来了。”

“怎么会是这样呢” 邱瑞霞问道:“我看媒体说的很是圆满呢…”

“那是宣传,突出的是正面,而我们却更像是反面人物。有人会说你是病毒传播者,甚至是毒王,把灾难带给了别人。真的,现在还有人这样认为呢。我们冤不冤?又是谁传染我们的?我们好多人都是在医院里被感染的!”芳姐愤懑地说:“反正呀,我是亲历者,我就知道,要想说清道理是非常麻烦的。我也听说有文件,说什么医疗费、伙食费全免。可是,具体办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谁有那么多时间和体力去东找西找?找谁都不管,总是推来推去的,这种滋味,我可是领教了。一个字:难!两个字:太难!三个字:难死啦!”

星星把头扭向了窗外,望着那密实的枝叶,觉得很是沉闷。她一边机械地在自己的衣服上摩擦着手机电池,一边想起自己的处境。因为自从住进医院之后,自己的工作似乎也没了下文。原来说好经过三个月试用期后,可以签订固定期合同。现在这个时间已经过去了,没有人与自己谈这件事,如果问起来,也只是说:先养着吧。那么,这些医疗费由谁支付呢?她不愿再往远处想下去…

“那,你最后还是解决了?”星星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到。

“看怎么说了。”芳姐的话显然有些回避的意味:“就算是解决了吧。我的那位病友大哥说:很多时候,绝大多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心想事成。就算道理在你这边,就算你经历过不懈的努力,可仍然不能达到目的,这是很正常的。所以,只要尽力了,坚持了,也就对得起自己。见好就收?知足者常乐嘛!”

“我们这一次会怎么样呢?” 邱瑞霞不无担心地问:“我们一大家好多人呢!怎么担负的起呢?”

“会有办法的。”芳姐似乎并不在意有关费用的问题:“现在不能想那么多,要先顾眼前,眼前的事儿就是能不能横着从这屋里出去,只要不是被装在编织袋里抬出去就是胜利。到那个时候,养好了精气神儿,再计较其余的事儿也不迟。你们说,对吗?”

“你是有经历的。”邱瑞霞叹了口气,喃喃地说,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不过,我就听人说过一个内部消息。”芳姐停息了一会儿,忽然有些神秘地对邱瑞霞说:“据说,这次的病因与一项试验有关系。如果真是如此,这可就是重大的责任问题,我们都是受害人,当然有权利向从事项目研究的有关部门提出人身伤害赔偿。”

“你都听到了什么”邱瑞霞问:“我只是听医院的人说,是我们的身体里隐藏着一种超级细菌,这怎么向有关部门提出要求?…”

“这只是一个方面,还有呢!”芳姐抬起身体:“你知道这东西是怎么钻到我们体内的吗?”

“报纸上说从印度那边传过来的…”

“不对!我听说是有人从山里面带回来的。是从那群聪明型动物的身上演变出来的一种病毒。那些动物实际上就是转基因动物,是一种配制出来的玩意儿。本来动物之间得的病与人不传染,可是经过人为的一折腾,那些病毒就找上人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邱瑞霞显得十分惊异。



“这都是报纸上说的。”芳姐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叠报纸,翻出其中的一张:“看,V市《八卦周刊》头版,这里面有:‘当心基因武器的偷袭’,还有什么‘黄金大米’…多了,你没事自己读吧…”

“这也不是什么主流报纸,能信吗?”邱瑞霞说。

“主流报纸哪敢登这些,它们都是说些正面的,从那里不可能知道很多隐秘的事情。”

“他们是在说咱们这里吗?”

“嗐,管他说哪儿呢,你就看嘛。这可不是我在编造什么。”芳姐压低声音:“咱们都是草民,虽然有些媒体登的内容就是为了吸引眼球,但是其中讲述的例子也不能全不相信。就说咱们这里的出现的‘猪四筒’吧,谁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回事?”

“这倒也是,聪明型动物的事我也听说过呢。”

“当然听说过的。”芳姐道:“我还听说,现在是卫生局和农业局这两个部门打架,双方都在推卸责任。开始是有人说医院里出现了超级病毒,后来卫生局的人就说是从农业局的转基因动物传出来的,就像当年有专家说果子狸是病毒根源一样。农业局说,不可能。根本没有任何研究结果能够表明在这之间有什么联系。他们互相取证,四处撰文,打的可厉害了。你们想,如果是这样,也许会对我们有些好处呢…”

“为什么呢?”

“你想呀,他们双方为什么推卸责任?肯定是不愿承担责任。也就是说,如果不把责任推走,就有可能自己承担责任,所以才要想办法揭露对方。这样一来就要暴露出很多内幕,不管他们两家谁输谁赢,我们总会找到其中一个赔偿的部门…”

“关键的问题是,他们怎么会让我们知道具体情况呢?”

“会的,没有不透风的墙。”芳姐十分肯定,但也绝不再说出个所以然来。

邱瑞霞也没有继续发问。她暗暗地想: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遇见好事谁都来争,遇见不好的事,哪个部门肯认账呢?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呀!有多少民告官的事能够成功呢?如果人家反而证明你是始作俑者又该如何呢?社会上的许多说法还不是以官方的结论为主。就拿你刚才说的‘非典’的遭遇,还不是争不过人家?她曾从媒体的报道中得知,这么多年了,问题却远没有解决。不过,她尽管是这样想,心里却也稍稍安定了一些。她觉得,如果能找个地方讨个说法,总比毫无着落要好得多。

星星也在想。最初的时候,她十分关注地听她们交谈,渐渐地,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开始转向窗外,看那近在眼前的枝叶形成的密实的遮盖。其实,对于医疗费用的问题也正是她所关心的。几天以前,她一个人住在这里时就已经很多次想过这个问题。那时,她并不觉得这会成为一个问题,觉得自己应该与别人不同,毕竟是因工得病,应当享受工伤待遇。不仅如此,就在执行工作派遣期间,也是自己最早向单位领导反映过疫情,这也应该算做立功表现,单位怎么可能不管呢?从这些天住院的情况来看,尽管医护人员大多都带有一种回避的态度,可是,有谁会不担心呢?这家医院就有许多护士辞职了。可是现在,当她听到邻床病友的交谈,再联想起莎莎与自己通电话时嘱咐的那句话,心里就产生了一种担心的警觉:“她为什么要这样叮嘱呢?不让自己与医护人员接触,是想防备什么呢?说这种话大概也不会是莎莎的意思,她没有那么多心计,一定是黄主任让她说的。这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呢?难道真像芳姐说的,两个部门在相互推诿?她想起最后一次与莎莎和黄主任见面的事情:

还是在三个月前,黄主任曾打电话找到自己的老公,说有事情商量,还说一家人顺便一起吃个饭。于是,她就随着丈夫一起来到黄主任家。在那里,她一直和莎莎在一起,一直到接近中午的时候,才来到附近的一家餐馆,这才知道被邀请的客人还有杨双。因为他下午就要赶往上海,吃饭是为了给他送行。那时,她从没想过他们之间要合作的生意是怎样一种项目,只觉得他们之间仅仅是不错的朋友。用餐期间他们经常说的是一些有关饲料配制的问题,开始,她与莎莎出于礼貌还假意倾听,听杨双讲解有关转基因方面的原理:什么植物中的一些物质,可以通过日常食物摄取的方式进入动物的血液和组织器官。它们能够调控身体的内基因,影响生理功能,进而发挥生物学作用等等…后来,她与莎莎都觉得听不进去,根本对这些话题没有兴趣,因此凑在一起聊些选择服装类的话题。饭局结束后也就一概抛到脑后,丝毫没有引起注意,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很是担心。

不过,令她松口气的是,在这之后不久,大约一个多月前,自己的丈夫也出差了。他也是去上海,还为杨双带去了几十公斤的饲料。而那个时候,V市还没有爆发任何疫情。也就是说,从时间上看,当前发生的疫情,应该与他们所从事的活动没有关联。同时,她还想起疾控中心提出的14天潜伏期的说法:如果14天没有出现发热,即表明可以解除隔离。那么,按照这样的说法,与杨双那些人从事有关转基因饲料的人员,到自己住院的时候都没有任何发病症状。由此可以认为他们不是本次疾病的传播者。

但是,黄主任和莎莎还在担心什么呢?星星很是不能理解。她又想到了乙肝病毒携带者:虽然一些人的肝功能正常,但是体内仍然存在有少量乙肝病毒,乙肝的传染性就是乙肝病毒引起的,也就是说,只要患者体内有乙肝病毒,那就有传染性,只是传染性的强弱和患者体内的病毒数量成正比。乙肝携带者体内有乙肝病毒,但与患者自身免疫系统和平共处,并不会伤害患者的身体。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思绪非常混乱。

“你们认为究竟是那一种情况呢?”星星冒然打断另两人之间的谈话。这时候,她最放心不下的是:本次疫情的出现最好与自己的家庭无关。如此一来,自己执行公务,因工致病的过程便是毫无疑问。

“我觉得还是在医院里出的问题。”邱瑞霞说:“听人家说,有可能会出现什么超级病菌。我爸经常住在医院,是个老病号,常年吃药,有了炎症就很难治…”

“你可不能那样说,” 芳姐立刻打断对方道:“我刚才就说过,你不能认为是你父亲是老病号,常吃药,自己产生了抗药性,所以才治不好。我们现在得的这种病是新近出现的病种,不是因为我们自身的问题造成,而是在医院里传染的,这和上次‘非典’的情况差不多。我是因为治疗‘非典’后遗症,所以才经常到医院里拿药,没想到又摊上事儿了。这就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呀!唉,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两种可能都有。应该说他们两家都逃脱不了干系。”

“你这回又是在医院被传染的?”星星继续问道。

“谁说不是呢?我觉得我摊上好事的时候不多,什么倒霉什么找上我,命苦哇!”芳姐又有些流鼻涕。

“他们会不会说你因为做木材生意,去了山林?所以…”

“什么意思?”

“您不是说林子里那些动物生成了一种超级病毒?”

“不是我说的,是报纸上说的。”芳姐解释道:“再说了,我们单位也不是我一个人,我是主管财务的负责人,从来都不去林子里面。单位里就是我一个人有这种症状。你说,不是因为医院,还能是什么?”

“我想也是。”星星使劲儿地点头:“我是怕人家说,是你传染了医院…”

“他们敢!肯定是医院传染了我!然后才是感染的什么疾病。”芳姐说:“无论感染的是何种疾病都与我们患者没有关系,应该是他们肇事者之间分别承担责任的问题。”

“没想到您的脑子还挺清楚。”邱瑞霞有力无气地夸奖道。

“这是练出来的。‘非典’这么多年了,没少和有关部门打交道。”

“真的有那么难吗?”星星问。

“怎么说呢?”芳姐望着天花板道:“我听过这样一个段子,具体怎么说的也想不起来了,大意是:你向他反映情况,他跟你讲政策;你和他讲政策,他跟你讲法制;你和他讲法制,他跟你讲实际;你跟他讲实际,他跟你讲国情;你跟他讲国情,他跟你讲接轨;你跟他讲接轨,他跟你讲特色;你跟他讲特色,他跟你讲时间;你跟他讲时间,他跟你踢皮球…这叫什么?永远都谈不到一起。”

星星的心中似乎有了一种迷惑,细想起来总觉得是那类无法确定的影像在晃动,她不能清晰地判断这影像究竟具有什么属性,只感到那是不能触摸的…

一阵手机电话的铃声在病室中回响,这是星星手机发出的声音。她不由惊喜了,那么多天的努力终于起了作用。她拿起手机道:“喂,是莎莎吗?我手机没电了,咱们发短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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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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