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5-07
6、做“三农”调研
文革前夕,尽管那时生活清苦,物质匮乏,但大家风华正茂,挥斥方遒。我们那代人从小受的是革命传统教育,每学期还要到农村参加一段时间的体力劳动,如麦收时节,去帮助农民割麦子。在大太阳底下长时间的弯腰挥镰我不在乎,只是怕尖利的麦芒从袖管和裤管刺到皮肤上,又红又痒,晚上睡觉时一挠,会肿起一大片。
记得同年级有个华侨同学,说什么也上不了苍蝇乱飞的露天蹲坑厕所,要忍着好几天不解大手,然后回城去解决一次再赶回来,同学中许多人对他很是看不起。但大多数同学们集体生活在一起,又说又笑,这些苦都不放在心上。我们当时心里装的嘴里说的全是天下大事。
“倾心毛泽东,矢志工农间”。当时我们的关注所及,谈话内容,近在一知半解的中国农业、农村和农民,也就是今天所说的“三农问题”,远则到了在南美丛林中打游击的切.格瓦拉,也就是当年的世界革命。
到了文革后期,尤其是林彪事件出现后,已不再言必称毛泽东了。我们阅读的书籍已转为苏联柯切托夫的《你到底要什么》、扎米亚金的《多雪的冬天》、南斯拉夫铁托的战友德热纳斯的《新阶级》,还有日本记者写的《苏联是社会主义国家吗》等。由于在朋友圈中传阅这些书籍,我还被一机床的军代表找去谈过话。
说到读书,我曾亲身经历过两次黑色幽默。一次是在去云南的火车上,我正在读一本德国作家席勒的《强盗》,不想被走过来的列车员看到,声称要没收。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在一旁的同学灵机一动,指着封面上席勒的侧面浮雕头像说,这是列宁的书,列车员看了看这个陌生的外国老头,我才得以化险为夷。
到了云南后,整天没事干,就去当地图书馆借书看,可图书馆已经关闭,书被绑成一捆一捆的全都堆到了仓库里。于是,我们软磨硬泡,还送出了几枚毛泽东像章,仓库管理员终于被打动了,但他一本正经地说,他只能借给我们内容是1921年以前的历史书籍,理由是,那时候中国共产党还没有成立,这些书里保证不会有反党的内容。
在文革初期的混乱稍许平静,上山下乡风潮还未开始之前,有过一段百无聊赖,心灵迷茫的郁闷时光,生活的出路,思想的出路,未来的出路,大家都在寻找出路。
一次,大家在聊到五十年代毛泽东曾认为,只给农民“确保私有”是小恩小惠,应组织农民搞合作化,快步进入社会主义。他还引用了孔子“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的古语,只是把“好行小慧”改成了“好行小惠”。
这是因为河北遵化有一个王国藩合作社,它由23户贫农组成,是一个只有三条驴腿的合作社,被称为“穷棒子的合作社”,毛泽东对其大加赞扬,认为它代表了整个国家的形象,它说明“鸡毛可以上天”。
于是,有人提议应该去那里做社会调查,了解毛泽东为什么称它是“五亿农民的方向”。很快的,一支10多人的队伍就组织起来,兜里装上笔和纸,没有路费,傅亮就带头拦截运货汽车,最后还扒上了运煤的露天火车。
火车隆隆疾驶,我们在车上四处张望,秋风萧瑟,山河壮美,家事国事,涌上心头。不知是谁,带头唱起了《我的祖国》:“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歌声在途经的长城上空飘荡,我至今还记得当时那颇带悲凉的场景。
调研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农民根本不知我们是来自何方神圣,他们的生活更与我们的举动有啥干系,但当时那张大家背衬长城的留影,我保留至今。那上面有我和傅亮、姚雪、张楠楠、王健、王灿、王敏、王明、郑易生、郑小五、郑红、张小彭、张小朋、刘建、刘成、陈重、郝洁、孙夏夏,还有一些人已叫不出名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