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动--非同寻常8 续接人/沉磨

非同寻常8

沉磨


牛局长一直想当面向市长细说最近发生在V市的种种问题。因为,任市长临走时交代,让他帮助留意一些极有可能出现的特殊情况。至于是哪些情况?市长说:“到时候,你看着办吧。”

后来,果然就发生了很多事情。如今,那些报上来的材料已经在市长办公桌上放了好多天了。由于市长去省城参加两会的原因,所有的问题都不能得到解决。牛局长认为,这一定属于那些特殊情况。因为,这其中的很多内容,不要说自己,也是相关职能部门都感到不好办的。

这样一来,牛局长就赶到了省城,将几份整理好的书面材料交给跟随市长开会的工作人员,让他们转交给任市长。然后在距离省‘两会’代表驻地不远的一处宾馆住下,等待市长在会议空闲的时候抽空见上一面。

……

当任市长见到这些报送上来的材料后,只是随意的将附在前面的简报翻看了一下。那里面的内容大都与V市最近一段时期的疫情相关:

一份是V市卫生局关于对本次疫情的总结报告。报告中说明,经过认真统计,一个时期以来,医院共接待相关疑似患者1167人,经急诊室筛选住院的有369人,人民医院问诊患者最多;

这期间,出现了病床不足,市内所有内科病床占用率已超过100%。只能将有很多疑似患者分散在卫生系统管辖以外的地点进行隔离,……对于产生的相关费用需要市政府进行协调;

目前,因为落实上级指示的缘故,正在对确诊患者进行出院的动员工作。由于很多人受到不良媒体宣传的影响,产生严重的怀疑心理,抵触情绪严重。因此,动员工作具有一定难度…。

后面附有来自各个医院的调查:已经查明问题症结所在,主要因为××聘用人员为了吸引注意;一些患者为了得到某种特殊照顾,分别私下向不负责任的媒体泄露内部情况。而那些媒体则用怀疑的思路,妄加猜测、夸大、歪曲,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解释未下结论的研究课题。导致公众对卫生系统产生严重误解,在社会上造成不良影响。希望按照市里面的决定,通过主流媒体,加大宣传力度,纠正过去那些没有经过深入调研就做出的虚假宣传;

……由于部分患者出现了对立情绪,报请市政府能够为本次事件订立基调,以利妥善解决遗留事宜;

有一份报纸,上面刊登了卫生防疫部门表明不同看法的文章,大意是:对于本次疫情,绝对不可掉以轻心,依然存在很大变数,具有许多不可控的因素,虽然有上级部门给出了一个结论,但这只是一个初步的判断,今后如何发展还有待观察,因此,要始终保持风险意识。

最主要的一份材料来自信访部门,是关于一些患者对善后事宜的上访情况。内容大意是:目前,本市相关患者形成了一个上访群体,人数约一百多人,基本诉求是:要求为本次疾病重新定义。因为,如果按照一般性流感进行对待,就存在一个医药费由个人支付的问题,患者认为:1.他们是按照市政府的有关规定到指定医院就医的,一个疗程下来,很大一笔费用都需要由个人负担,难以承受。2.绝大部分患者都是在医院内感染,医院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按照惯例,应当纳入传染病管理范围,享受医疗救助的政策。

另外,卫生、劳动以及民政部门都认为,如果按照普通流感进行医疗救助,缺乏政策依据,难以作为;

曾经有患者将医院起诉至法院,法院告知,奉上级指示,不予受理,将来由市政府统一组织职能部门予以解决。

目前的主要问题是:由于事情牵扯到卫生、医保、民政、法院、社会团体等很多方面,应当尽快确定由那些单位具体负责处理善后事宜,建立多部门的联合办事机构,制订相关政策,拿出一个相对合理,各方都能接受的处理意见。

……

“这卫生系统简直就是个搅屎棍子!”任市长阅后心里想:“从来都不检讨自己的问题!直到现在仍然抱怨媒体的过度宣传,还说什么存在很大变数?分明就是想再为自己谋一点儿脸面!从另一个方面说:所有人都在说废话。说来说去都是在推卸责任,谁都没有拿出一个可供选择的方案,哪怕只是一个草案!”

过了好一会儿,当任市长平静下来的时候才感到,对于报上来的种种问题,自己也很难马上给出一个回应,一切也只能等回到V市再说了。

其实,任市长早就料到会发生很多事情,也通过别的渠道知晓具体情况。只是由于外出开‘两会’的原因,没有更多时间和精力加以考虑。本以为具体职能部门会对这些问题拿出一个初步的解决方案,没想到他们会将所有事情统统推了过来。他自己心里隐约感到:这其中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某些利益团体冲着省卫生厅对于V市所谓“超级病毒”事件的说法而来的。想到这里,心里禁不住烦乱起来,觉得以前不该轻易参照霍勇的办法去做。

……

还是在省‘两会’召开之前,他曾经为了深入了解有关传染病之类的事宜约见了一次霍勇。这还缘于从自己的女儿那里得知的情况。任冲冲说:“霍勇的一个亲戚是国家疾控中心的一位负责人,而且亲自参加过防控“非典”的很多重要的工作,被认为是国内非常权威的疾控专家。霍勇就是根据那位亲戚的观点,以及在自己网站《历史的遗迹》中收录的有关抗击“非典”的内容,总结了很多经验之谈。这件事,应当听听他的说法。”

后来,当任市长与霍勇商量见面事宜时,对方建议在省城的一处很不起眼的小饭馆会面。霍勇兴趣十足地介绍说:“那地方就在一座立交桥的东南角,很好找。这店里的肉饼,皮儿薄酥脆,别具一番特色。我眼瞧着他们做,也弄不明白人家是怎么把稀糊糊的面和馅包在一起的。烙熟以后,皮馅混合在一起,变成一个熟肉饼,酥而不碎,香而不腻。香酥到什么程度?你绝对想象不到,这就是手艺。人家说,剁肉的方法有讲究,不管是牛肉羊肉还是,把肉剁好之后,刀翻过来用刀背儿砸,把肉砸成肉泥,搅成粥状,香油拌馅。据说,是一斤水面要搁半斤肉馅的标准。然后,什么三翻六转,豆油刷皮…最后,吃肉饼要就着醋、蒜。不但好吃还不腻人。咱哥俩,主副食全有了,省事又实惠。肉饼就酒,越喝越有嘛……

任市长耐着性子一直听对方唠叨累了才算完。其实,倒不是霍勇的鼓噪起了作用。首先,任市长有一个习惯,与那些非常熟识的老朋友聚会,喜欢去那些装修简陋的地方,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回归到从前那种朴实、平等、单纯的交情当中。去那些奢华高档的地方,无非就是讲个排场,顾及个面子而已。其中的饭菜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人与人之间也没有多少真实的成分。最主要的,他还是关心自己在V市的整体布局。



这样地,他们就来到了一家叫桥头香河肉饼的小餐馆。之所以选在这里,不仅是因为霍勇的介绍,更因为任市长相中这家餐馆墙壁上贴有墨竹图案的壁纸,尤其是在那些竹子图案的空白处写有两行诗句:‘惟有竹枝浑不怕,挺然相斗一千场’。他总觉得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这是谁人所作,反正是十分喜欢,心里觉得这地方很是对自己的胃口。

……

“首先—”霍勇刚刚落座,也不等酒菜端上来,便拉长嗓音打开言论的序幕。他在电话中就已经得知对方的心结,因此要好好地开导开导这位战友:“我已经仔细想过了,我们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往下走。否则,以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封锁是一条根本的原则。关键时候就是这样,所有的坏事儿,就是锁住。只要把它们固定住,就不会闹出大麻烦。只有好事才不用封闭,任它们去传播。所以,如果觉得某种疫情来袭,不管是真是假,首当其冲的便是隔离。不仅要隔断病毒的传播,也要切断所有与之相关的联系。只有这样才能把事情控制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如果做到这种效果,事情就没有什么不可收拾的。其次,就是有关媒体报导的方式,需要选择性的引导。比如,以前报道过各种非法食品添加剂的案子。人们都把注意力投放在添加者的身上。从来都没有去想:是什么人主张添加此种成分?谁的主意?是谁发明这样一种方式?这是关键,绝对不是什么人都知道,普通人连做梦也想不到。可是,没人讨论这件事,集体忽视。为什么?因为选择了这样一种报导的方式,选择关注点的方式。…”

“关键是,”任市长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把对方走题的话拉了回来:“关键是省里面的意见呢?如果我们非常突兀的没有根据的介入,省里面会怎么看…”

“省里面也愿意将任何不明原因的事件控制在一个非常狭小的范围之内,”霍勇道:“因为,这符合所有人的期待。”

“难道…”

“没有那么多犹豫!”霍勇道:“你想,当年的‘非典’来无踪去无影,如今,谁又能说的清楚?就连那些顶尖的专家也是在猜测。你知道吗?当SARS刚刚在广东出现的时侯,卫生部就派出过两批专家进行调查,结果没找到应对之策。后来又去了第三批专家,依然没有采取果断措施。结果你们都知道了,疫情扩散到很多地方。后来,到了4月初,卫生部终于发布了一个84号文件,将SARS纳入传染病防治法管理范围。可是,北京市仍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结果导致疫情在首都爆发。至今,仍然被人揪住辫子不放。

“所以,你认为只有封锁才是硬道理?”

“对!”霍勇道:“因为,绝大多数微生物引起的传染病都适用这个办法,这也符合病毒自生自灭的规律。至于以后再次发生什么事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完全可以区别对待。也许,就算它们之间存在着一些关联,可谁又能说得清呢?到时候,就让专家们争论去吧,派别越多,责任越小,最后就变成了悬疑,成为研究的课题,变成记录存档,成为经典。你说是吗?”

“你小子呀,脑子里尽是些歪的邪的。很有些自由化的味道嘛。”任市长摇摇头。

“这可不是歪的邪的。这属于断箭式的解决方式。那么,话就说回来了,难道当年那些人不懂吗?肯定不是。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应当采取怎样的方式来避免事态继续发展。中外历史当中又不是第一次爆发传染病,我们也有《传染病防治法》。但是,我们的官员更加注重某种片面的稳定性,比如说:维稳呀,鸡的屁股呀,名声呀等等,这就是所谓的官僚意识。自然不愿意为一些局部的细节大动干戈,只不过那一次他们失算了,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生那么大的事件。所以,我们这次就不能走他们的老路,这也是前车之鉴。我们这边的情况同他们那边也不一样,咱们这里是偏远地区,只要把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都封锁在这里,就不会造成重大的影响,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也就是说,封锁本身不会造成什么不利局面。”

“只是…如此一来…总而言之,会不会存在什么不妥呢?。”

“有什么不妥?我觉得比起贪污受贿,风险要小得多。那些官员为了得到实惠就甘冒风险,公家的事再大也是小事,个人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从不作为到乱作为,谁也没怕过。”霍勇晃动着脑袋:“这就是体制内和体制外的不同之处。在我那里,为了办成一件事,就想尽一切办法,不惜打擦边球,走钢丝。什么贿赂都不吃,一心想着公司利益。因为公司好,我就好。公司完,我也完。体制内就不一样了,用不着担心单位的利益,庙穷不穷跟方丈没关系,照样活得很好。所以,好多人从一开始上学就是为了改变命运,努力学习,忍让谦恭,最后变成一个职业官僚。再往上走就变成了老爷,像庙里的泥胎:一声不响,二目无光,三餐不食,四肢无力,五官不正,六亲不认,七窍不通,八面威风,久坐不动,十分无用!很容易变成蛀虫。这样的人是怎么升上去的呢?人事方面的事儿,你比我懂…啊,你不会往心里去吧?”

“我没事儿。”任市长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你接着往下说。”

“我可不是说你啊,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还是个干事儿的人,只不过遇到点儿麻烦。唉!我是说别人呢!有时候呢,因为种种原因,可能也是没办法。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能吸取教训。总之,我想说的是‘非典’事件的一个重要经验就是:不明原因的任何事件,要立刻行动起来。这个嘛,我一个外行都搞清楚了,有些人居然仍然不明戏呀!”

任市长接过服务员端过来的酒菜、切好的牛肉饼摆在桌上:“你继续侃,咱们边吃边聊。”

“你愿意听,我就聊。”霍勇为两只杯子倒上酒,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尽管可能有些专家能发现什么,猜测什么,那又管什么用呢?最后,归根到底,有人就对‘非典’作了个总结:‘技术上没有什么创新,无非就是隔离病人,切断传染源。重要的是:这是老大的胜利!老大难老大难,老大一抓就不难!’对不对?政府的强力介入,是赢得当年那场疫情的关键因素…”

“说的好。”任市长终于透出了一丝笑意:“你就是这句话说的还靠谱!”

“都靠谱。”霍勇抿了口酒道:“当时就应该先断箭再调研,先治标再治本。可是,他们却没有这么做。一方面没有足够的意识,最主要的是没有魄力。在一个开放的引人注目的地方,进行一件引人注目的事,如果是负面影响的事,是很难下决心的。于是,灾难就发生了。为什么说突发事件能检验一个人的能力呢?你可以看到,那些官僚对突发事件基本上没有反应。我可不是说V市的事儿,我是在评价以往。所以,遇到关键的事情,还是要当机立断的,就像你当年在战场上一样。和平时期往往让人麻痹呦。来,喝酒!对了,你好像不喝了。”

“今天可以陪你喝一点儿。”

“你不忌酒啦?”

“今天想喝一点儿。”

“有人喝庆功酒,有人借酒浇愁…”

“我从不喝闷酒。”他打断对方。

“怎么讲?”

“听你侃。”

“哈哈,与天奋斗,与地奋斗,与人奋斗,乐在其中…”

“干!”

两人一饮而尽。

此时,任市长很有些愉悦的感觉,他在饮酒气氛的作用下觉得霍勇的一些话说得有些道理。只不过这种人还是显得有些莽撞,缺乏细致入微、变通、圆润的意味,这可能与他所处的环境有很大的关系。如果身在自己这般的处境,就会审慎很多。

“不过呢,”任市长想到这里放下酒杯道:“很多时候呀,很多的事情都会被一些利益拥有者所干扰,被一些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各种各样的要求所影响,让人们在做出决定的时候不得不有所收敛…”

“这就是你们的为官之道了” 霍勇道:“像我这样的人就不适合当官。因为,我们与人交往是按照平等的方式相处的,那是一种交友的方式。我知道,这一套在官场上行不通。说难听一点儿,在官场上混,首先要学会当奴才,要以一种下等人的姿态进行表现,服从占据首要位置,没这两下子可不行。”

任市长脸上的肌肉绷得有些僵硬。

“你…也别不爱听,咱们只是说一种现象而已。”霍勇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感受,继续道:“小心、周到、谦卑、奉承等等,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上级的喜欢,对…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市长的话语有些生硬。

“在…在这样一种官场环境的影响下,在很多方面,做…事的时候,如果上级没有发话,他们敢吗?你都有这样的顾虑。当然就…就不方便过于直接,否则,就不知道会得到怎样的结局。因…此,在这样一种体制里,最…好就是领导要表现得强有力,你的下级…才会做得让你省心呦。”

“你的舌头发僵了…”

“现…在是你做主。我要是你,就…就快刀斩乱麻!”

“具体办法呢?”

“内紧…外松!”霍勇递给对方一只香烟:“谁还能在你们V市提出什…什么不同意见呢?曾经就有这样一个历史故事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叫‘立仗马’的故事。”

“啊?”任市长向对方瞥了一眼,脑子开始搅动起来,他知道这个故事:唐玄宗时期,宰相李林甫对谏官说:‘你们难道没有见过那些做仪仗的马匹吗?终日不乱鸣叫的可吃到精美的饲料;一乱鸣叫就会被赶走。到后来想不乱叫也不可能再被录用了!”他想:“哼哼,亏这小子想得出来,这可是难以启齿的一件事情呦,呵呵…”

“看来,你…还是有顾虑。”霍勇道:“但实际上,这样的事,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只是很多人都在假装不知道而已。我的员工都是单休日,节假日也经常加班,可从来都没有人跟我提过加班费,为什么?这些都是很普遍的事儿,在你的周边比比皆是。”

任市长没有回应。

就…像一条腐朽小船航行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霍勇挥着手继续往下说:“那…条船本应当被淘汰,或者到船坞去…他妈大修。可是,来,喝酒。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人重视这件事。因为,这船的外表…还说得过去,大家都相信这船没有问题。没错,如…果有一位好船长,也的确能开着它凑活走着,克服困难嘛!继…续航行,走着。但是,如果这位令人…尊敬的船长终于有一天因为某种原因撂倒了,失误了,喝多了,跑肚了呢?嗯?那时候,又…又突然来了一个大波浪呢?嗯?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啊!一切都…都会归于平静,再…也不怕泼浪了,永…远都没有烦心的事儿了…”

“他想说些什么呢?”任市长茫然地坐在那里,听对方没完没了的咕哝着。渐渐地,心里面就生出了许多异样的想法,只是没有说出口来,他在想:“他在发牢骚?可能,他已经喝高了,语无伦次?。也许,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很多事远远不像有些人想的那么简单,那是因为周围环境的不同。因为,动辄就牵涉到方方面面。哼哼…我也很喜欢以旁观者的身份给人讲故事呦,感觉很是轻松呢。是不是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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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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