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作者：九歌

    傍晚七点多钟，在V市的长途汽车站，一辆豪华型大客车缓缓驶入。当车门打开，随着车上的人逐渐走完，最后的那位乘客也小心地走下来。他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身着一件很像是一些单位配置的工作服模样的浅色风衣，一只手拉着箱包，另一只手则在衣兜儿里摸索，很快便掏出一个手机。他走到汽车站院外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开始拨打电话，没有人能听到他的电话内容。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还不时地向别的方向张望，显得十分小心。

    此人就是在小说《异动》中的那个生物学博士。这时，已经距离他离开V市约两个多月了。在这之前，他曾数次接到单位领导打来的电话，代表任市长询问他是否还能回到V市工作？表示动植物研究所也依然保留着他的工作岗位。那时，杨双有了一丝感动。他告诉对方，自己准备和一些专家学者进行交流，需要再等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去。以后，他走访了几位权威专家，主要拜访了一位在国内颇有成就的学长，并在学长所在的那家非常具有声望的单位住了下来，两个人就一系列相关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和验证，两人都认为应该联手合作，开展一项他们共同关心的项目。此后，杨双返回V市，学长则在本单位的实验室作为技术支持。……

    一辆三轮摩托车从远处呼啸而来，瞬间便停在一处围墙的旁边。那是v市动物保护协会的车辆，杨双以前也经常使用过那架坐骑。

    来者带着红色的防护头盔，因此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一身黑色的仿皮制衣裤，带给人们的只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杨双迅速走了过去，将箱包放在挎斗里，然后也为自己带上一副头盔，坐到了驾驶者的后面，他们一边低声说着什么，并在一瞬间离开了长途汽车站。

    杨双这次回来，没有通知动植物研究所。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接站人曾经提出了这种要求。他回来的目的是准备和接站人共同实现一种设想：筹建一个集科研、繁殖、饲养、培训、参观、旅游、销售为一体的动物特区，培养智能型宠物，形成产业链，从而产生巨大收入，带动v市的经济发展，而这个想法在很大程度上也得到了前面那位学长的肯定。实际上，这个方案就是那位学长首先提出来的。

    那辆摩托车就停在了靠近西隅镇附近的V市动物保护协会。自从猪四筒在这里被野猪们救走后，有关部门便宣布停止一切与宠物有关的讲座。由于地处市郊，这里渐渐地成为一座空荡的院落。大约一周前，那个接站人才悄悄地搬到了这里。

    两人下车后，没有进行任何寒暄，便各自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似乎一切都已经在路上安排妥当。这时，接站人摘下了头盔，露出飘逸的齐肩乌发，在那发髻的边沿，露出一副白皙的面颊，给人一种冰清玉洁的感觉。

    这使得准备走进房间的杨双禁不住靠在门口张望了好一阵。在他的印象里，仅仅过去两个多月，那个原本看上去属于清纯类型的女孩儿，已经发生很大的改变，似乎变得成熟了许多，神情里透出一种和外表极不相称的恬静，在那里面仿佛还散发着一丝野性的冷艳。

“这是任冲冲吗？”杨双这样想。……

    就在上述两人离开长途汽车站不久，停在附近的一辆兰色双排座卡车便缓缓地启动，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这辆车的注册单位是v市农药厂，很早就停靠在车站的一角。在那辆车的驾驶室中，坐着两个农工打扮的中年人男人，他们不停地吸烟，尽管车厢里面充斥着浓重的烟雾，可车中的人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只是将车窗摇下少许，让白色的烟雾从那个缝隙中释放。

    坐在副驾驶的人左胳臂上还吊着白色绷带，他摇晃着脑袋说道：“哼哼…真没想到，这两个家伙居然搞到一起去了，就像是准备私奔一样…”

    “别说的那么难听！”旁边的那个人在方向盘上拍了一下，瞪了对方一眼：“你早就知道他们有联系，也知道他们回来做什么。我的女儿我了解，他们不可能还另有勾当。”

   “我是说如果不知道的人会产生误会。不过，我这次得到的消息还准确吧？”

   “凑合！要不是我提醒你，你也没那么多想法。亏那个虫虫还叫你牛叔叔呢！”

   “那是因为，这是你的女儿。要是我的女儿…可惜我生不出来这么好看的孩子。”

　　开车人眉宇间显现出一丝得意的神情。

    “我要是有个宝贝女儿，就绝对不会用手机定位的办法跟踪，也不会去偷听人家说话…”

“废话！这是迫不得已。都是自己家人，我又没有让你偷听别人。”开车人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听着，尽快安排和杨双见面，暂时不要让虫虫知道，明白吗？”

    “行啦，我懂——”……

    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杨双推着那辆三轮摩托车走到院外。因为要在这里住些日子，需要准备一些生活用品，他打算先到自己的宿舍拿些锅碗瓢盆，顺便再到街上买些东西。为避免周围人认出，他依然带上那顶头盔，并且将风衣领子也翻立起来。他沿着街道行进，在快要到达一处十字路口的时候，前方亮起了红灯，便停下来等待。这时侯，另外一辆两轮摩托车就停在了他的左侧。

   “你好哇。”那人掀起头盔，拍了一下杨双的肩膀，打招呼道：“还认识我吗？”

   “你是？…啊…是胡警官吧？”

   “好久不见啦，我们牛局长很想和你聊聊，有时间吗？就在旁边，就一会儿。你看，就是那家餐馆。”

    杨双无奈，只能照办。他们一起将车推向餐馆的门前。

    “回来也不打个招呼？”当胡警官带着杨双走进一个包间后，有人便立即发话。那人就坐在包间的角落里。

    杨双睁大眼睛，认出一副熟悉的面孔：“您好，任市长。您怎么知道我回来啦？”

    “我们嘛…你问问牛局？”

    杨双有些紧张地望着他们，内心中感觉到一种不祥。

    “没事！”牛局长拍了一下杨双的肩膀：“市长就是想请你喝酒。”

    “可我还得回宿舍取东西呢。”

    “小胡，这事儿你负责。”牛局长对胡警官挥挥手，然后转向杨双：“你放心，我们不是在办案，就是叙叙家常，私事儿。任市长关心孩子呀！这忙你可得帮。”

      “对对…这个忙你一定要帮。”任市长显得无比亲切地说：“我的女儿任性，我们一直都是在悄悄地跟着她，怕她出事，也不敢惊动她。我们想，在她身边最好还是有个人和她在一起，觉得你能回来是最理想的了，因为她对你比较信任嘛。所以呀，你有机会的时候就做做她的工作。当然啦，千万别说是我们教你这么做的。”

    “那是，我肯定不会那么傻。不过…这件事…难道你们…早就…”

   “咳！”市长立即解释：“牛局长也是迫不得已，他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他违反规定，监听了你们之间的通话，等会儿让牛局长向你赔礼道歉，今天罚他请这顿饭！你必须个人买单，听见没有？”

    “罚！我买单，我敢不认罚吗？”

   杨双松了口气。想到做通任冲冲的工作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前段时间，他也曾在电话中劝过对方。 那时，她的心情似乎早都平静了，并没有显示抵触的情绪。

    “当然啦，”市长打断了杨双的思路：“今天主要是私事，我们也可以顺便扯一点别的事嘛。”

    “对对，顺便谈点科技问题。”牛局长补充道。

    “唉！”任市长叹口气：“眼下，那帮可恶的动物，给咱们地区造成了极大地危害，已经影响到地区的发展。市里组织力量几次进山围捕都效果不佳，这些家伙太贼了，来无踪去无影，不好对付。我们知道，你们一定有个好办法。我们也知道，你和虫虫准备办个动物特区。我们就是想知道，你们准备用什么样的办法能够叫这帮家伙听话？当然啦，如果设想成立，市里还可以是支持的嘛。”

    “所谓办法目前还只是一个设想。”杨双慢吞吞地说：“我们想，如果让任冲冲去和猪四筒谈判，她…”

    “不行！我首先就不同意。让一个小女孩儿去做这件事儿太冒险了。你知道吗？那帮畜生和从前不一样了，都饿疯啦！”牛局长说完后看一眼市长的面孔。

    市长略微地点点头：“听牛局长说，你们好像还有其他的办法吧？”

    “就是嘛，我偷听过你们的…”

    市长咳嗽了一声。

    “是这样，”杨双用手推了下眼镜：“我们正在考虑运用遗传工程技术，用类似工程设计的办法，按我们的需要进行基因重组，在一些本来不会致病的微生物体内接入致病基因，从而制造出一种东西。这种东西是人工设计与合成的，自然界并不存在的生物或病毒。它能改变非致病微生物的遗传物质，利用物种生化特征上的差异，使这种致病菌只对特定遗传特征的生物产生致病作用，从而有选择地影响生物体。”

    听讲的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他们沉默着，似乎并没有听懂其中的含义。

杨双只得继续解释：“这就是传说中的基因武器，也叫做遗传工程武器或DNA武器。比如说，有些国家研究利用基因产品对物种施展影响，在一些生物中移入影响生物智力的基因。当某一特定族群的动物沾染上这种带有基因病菌的时候，就会丧失正常的智力…”

     “让这帮畜生再变傻，这个办法好！”牛局长叹道：“可你们行吗？”。

    “就是不太人道，有点损，会遭到动物保护组织的批评。” 任市长显得异常严肃：“另外，必须注意法律和安全问题。”

     “还是市长想的周全。”杨双赞成道：“其实，全球转基因生物产业的发展很快，该技术已应用于农业、医药、工业甚至军事等多个领域，转基因产品也越来越多地走进消费者的生活。这一次，我们的初步设想是：使用一种改变基因的技术，不损伤动物大脑，只让动物们对某种专门的口味产生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吸毒！”牛局长瞪大了眼睛。

    任市长撇了对方一眼。

    “不是吸毒。是用基因技术放大动物的条件反射，让它们对某种合法的食品添加剂产生需求。从而达到控制的目的。”

    “和吸毒差不多。可我们怎么让它们变君子呢？”牛局长迫不及待地问。

     “通过传染，接触性传染，就像肝炎传染一样。”杨双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望着对方，那两个人都在愣神，安静的让人有些不安。于是，他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我…我的解释就这些，我可以走了吧？我还有事，回来后还没顾得上…。”

    “开饭呀！”市长对局长吼道，然后转向杨双：“还没罚他呢！这次，咱俩儿一起罚他。”

    “罚，上菜！”牛局长喊道：“先把酒拿上来。”

    “不过…”任市长显然有些担心：“咱们人不会传染吧？”

    “应该不会。我们的项目远不是国际上的那种致命的DNA武器。我们的这种致病菌只针对咱们保护区内的那几只关键动物产生作用。就是猪四筒、一猛、还有一只猴子…”

    “猴子？什么猴儿？”牛局长神情显得有些惊奇：“是怎么回事？”

    “您忘了，我屁股上曾经被吹过一针麻醉药，失去了知觉。我认为一定是那只猴子干的，别的动物不行。”

    “我问你是哪儿来的猴儿？”

    “是很早就从我们实验室里逃跑的猴子。我以为它早就死了，没想到它还活着。”

    “你肯定吗？”

    “我肯定。”

    “也是聪明型的？”牛局长问。

    “应该是。”

    “嗯…其实，我早就发现过那家伙的足迹，就在奥维公司后门外的河边。可你从来都没有对我们说过猴儿的事。”牛局长神情凝重，他回想了一会问：“我记得，那一次，你的随身物品也都丢失了？”

    “是的。别的没什么，主要是那只吹管枪。”

    “好了好了”任市长不耐烦道：“今天不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今天只谈正事儿。你就说我们用什么办法对付它们就行了。”

    “是，市长说得对。”杨双推了下眼镜：“这个，我们，多少还掌握着它们的一些基因数据。只要我们实行一种宽柔政策，慢慢地接近它们，再获得一些它们的基因组织，通过一系列试验，就可以确切地掌握它们的基因密码。同时，为保险起见，还要研制一种疫苗，防止意外发生。其实，从我们的设计方面讲，即便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其结果也不足以引起严重后果。比如说，假定这种添加剂是能够引发对醋产生依赖的病菌，那么最多也就是市场上醋的销量增大了。”

    “嗯…好！我暂时觉得还行。市政府可以研究考虑这件事。来，我平常不喝酒，今天陪你喝一杯。一来为你接风，二来你帮我照看虫虫，别让她出事。现在主要是罚他。老牛，你今天好好表现，拿出觉悟来，发挥优势！”……

    杨双回到动物保护协会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任冲冲看到院子里亮起了灯光，她掀起窗帘的一角，透过窗户向院中看去，借助院门处那盏的光线昏暗的灯，可以看到一个影子在移动，那人像是推着摩托车从院外踉跄着走进来的。她放下窗帘，感到杨双像是喝多了酒，她不能想象喝成这种样子的人是怎么骑着摩托车回的家，因为协会与马路之间还有一段小路，那里没有路灯。于是，她想起：他曾经说过，没有其他人知道自己回来。他天黑后才回宿舍取东西，原本说好，回来煮面条吃，结果却和别人在外面聚会。那么，他碰到的是谁？又为什么跟那些人喝那么多酒呢？会不会将自己回来的消息透露出去呢？任冲冲不由得产生了很多疑问。……

    第二天上午，杨双九点多种才起床。他在院子里刷牙的时候，任冲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望了一眼那辆停放在院门口三轮摩托车，挎斗里还放着一大包东西。

    “昨天碰到什么喜事啦？都喝傻了，还能带这么多东西？我早上看过了，还有好多好吃的。”她问：“不是没有别人知道你回来吗？”

    “唉！别提啦！”杨双一时有些口齿不清。他一边想着怎样回答一边把嘴里的漱口水吐出，然后用毛巾把嘴擦干净，这才说道：“是胡警官送我回来的。”

    “他？”

    “其实呀，我昨天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开始我还以为是你安排的，后来才明白是由你引起的。”

    “你在说什么？是我引起？那我还问你做什么？”

    “我问你，一直以来，你都是在用这个手机号码和外界联系，对不对？”

     “没错。我就这一个电话号码。”

    “所以，你躲在什么地方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杨双一脸无奈的表情：“手机定位系统可以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我们的很多事，他们也全都知道，懂吗？”

任冲冲一时无语。沉寂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碰见的是马局长。”

    “还有你父亲。他们早就知道你回来了，是在我没回来之前。”

任冲冲把头低了下去。

    “他们很为你担心。那些好吃的都是你妈妈买的。你难道就没有对父母的惦念之心吗？肯定有，我早看出来啦！。”杨双叹道：“其实，我作为年纪大的人一直都想劝劝你，早就想劝你回…”

    “得啦，多大年纪呀？不就是差10岁吗。”她忽然昂起头，刚才的那种凝重似乎已经散去，神情中透出一种挑战的意味。

    “那也是长者。”杨双一时无法猜测对方那种难以捉摸的气势，他只能顺势道：“我那个学长就比我大7岁，我都老师。”

    对方不在说话，只有杨双在不停地唠叨下去：

    “其实，坚持下去山穷水尽，退让一步海阔天空。这样吧，我想个办法，保证让你们双方都能非常体面的团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再说了，我们搞项目也不能总是偷偷摸摸，我们需要设备、资金、帮助。

    “再说啦，你当时也没说是离家出走呀，他们也知道你回来了，我们也不能总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应该见好就收，顺坡溜…”

    “行啦，您真是树老根多，人老话多。你歇会行吗？好像酒劲儿还没下去呢，头还晕不？。”她面色中透出一丝坏笑，径直返回了房间。

    杨双终于止住唠叨，刚才那种以长者自居的心气儿一扫而光，心中仿佛泛起一层自卑的感觉。他呆滞了片刻，自感无趣地回屋煮面条了。……

    几天后，市有关部门经过慎重研究，原则上同意杨双和任冲冲关于筹建动物特区的方案，并针对这个项目作出规定：该方案不作为政府的计划项目，只作为一般民间的个人行为对待；本市动植物研究所不参与该项目的开发。因此不下发正式文件，不对外进行宣传。由杨、任两人注册一家生命科学研究中心，以此机构对外进行接触。保证该项目只在规定的地点进行，不得对外扩散。

    政府的意图和方案是：为了减少直至消除变异动物对本市的袭扰，为避免该项目对v市造成影响，考虑到安全因素，生命科学研究中心可以利用原有的动物实验场，也可以在临近山门的外侧新建立一处小型的实验场。但必须封闭进入西隅镇的入口，内置动物只能单向活动，便于它们与猪四筒等变异动物进行接触。利用基因技术，改造某种细菌基因，制造者掌握它的“遗传密码”，当动物们变得听话时，进行全面控制。……

     研制经过基因改造的具有传染性的细菌工作，是在那位杨双学长的实验室中进行的。生命科学研究中心的工作就是等待时机，将这种细菌注射到动物体内，观察动物的反映，当这些动物达到设想中的状态后，放入其它动物，观察传染的效果。一旦这些传染源达到一定数量，便可以将这些动物放进山林，让它们寻找特定动物，加大传染范围，而这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这一天，是中秋节的晚上。早在几天之前，杨双就不厌其烦地催促任冲冲回家看看，告诉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因为中秋节就是团圆节，是思念故乡和亲人的日子。所以应该先到街上买些过节的用品，买一些老头儿、老太太喜欢的东西，到时候，多说几句软话，一哄，二撒娇，他们二老自然非常高兴，一切也就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任冲冲被他的这种唠叨搅得心乱无比，终于觉得还是回家清静，觉得不妨做个顺水人情，于是答应一定照办，骑上摩托车便出了院门。

    等她离去后，杨双独在院子里盘算了一会，然后在对着月亮升起的地方摆上了一张小桌，桌子上放了一盘油炸花生米，半瓶白酒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准备就这样喝着小酒，一边赏月一边摆弄电脑，渡过一个安静的中秋月夜。

    这时，他看到了学长发来了一份QQ信件：已经确定初步的实验方案，正在培养一种新型感染病菌，这种病菌将引发酒精依赖，可作为食品添加剂进入饲料。目前，培养工作顺利，正在进行确保致病细菌不会对其他生命体造成影响的测试和论证。因此还需要耽搁一段时间，有关释放带菌动物的计划，应当顺延。

    杨双抿了一口酒，嚼几颗花生米。心里不由得暗自想：这个家伙，原本说的是对醋依赖，现在居然换成酒依赖，这招儿有点损，成本也加大了。不过，也许，酒精依赖可能要容易一些，毕竟世上原本就有这种病症。

    这时，任冲冲骑摩托车进到院中，她把一包东西放在桌子上。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问，眼睛却盯住对方手中的一瓶白酒。

    “顺便给你带点东西”她把酒放到桌上。“我看你简单的只有一盘花生米，所以给你带点儿下酒菜…”

    杨双望着那瓶酒，忽然想到学长发来的QQ短信，觉得十分有趣。他拿起来用手摆弄着。

    “看什么看？这是给你买的酒。”

    “是呀…是呀…。”杨双喃喃道：“你说，如果动物们都得了酒精依赖症，该是个什么样子呢？”

    “那你就可以当酒王了。”

    “啊？…啊，也许我那个学长就是这么想的。这个坏蛋，那就当吧，今天就当是实习。”

    他忽然想起什么，迅速回了一句短信：“v市有一家酒厂，为了减少成本，可否改成对酒糟依赖？酒糟是可以作为饲料的。”

    “把样品寄来。”对方立即回复。

    杨双将电脑转向对方，指了指屏幕上的邮件。

    “哟，我说呢。原来是有原因的。”她说：“那您这是发愁？是喝闷酒呢，还是…”

    “我从不和闷酒，我一高兴就想喝点儿。”杨双再喝下一口：“对了，我想起来了，今天是节日，你还是赶紧回家看看。你爸妈肯定都等着你呢…”

    “咱们一起去，怎么样？”她说。

    “我去干什么？我又不是你们家人，我就不去啦。”杨双说着，目光散发出一种异样的神   情，是属于那类掩饰某种期盼的表现。

    “可也是，我也觉得你会有些尴尬。”

    “是吧，我早想到了。” 杨双有些失落，他想了一会问：“啊…我想起来…从前…有人提出一个问题。他说，如果，两个人的年龄差很多，怎样才能让人感觉不到这种差距呢？”

“你问我吗？”她打开一瓶饮料，眼睛盯住对方。

    “就算给你出个脑筋急转弯儿的题目。”

       “急转弯儿？”她眼睛一转：“你想呀，如果一个人刚出生，另一个人10岁。他们的年龄相差10倍。可是过了五年，他们就差3倍了，到了第10年，他们就相差2倍了。随着时间不断的消逝，差距就会越来越小，是不是呢？”

    “对…对，你说的太好了，你的数学真好，只要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年接一年…”

    在酒后的朦胧中，杨双望着对方的面孔，在她的唇角，渐渐地生出一丝仿佛带有谐谑意味的笑容。

    后来，她转过头，起身向那辆三轮摩托车走去。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咕嘟着：“可是…可是我好像觉得…他们还是差那么多，还是那么…哼哼，这傻孩子。”

    车子轰响起来。她没有回头，却似乎笑着，缓缓地驶出院外。

    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咕嘟出一句从朋友那里学来的闽南话：“老郎甘苦…哇”他哇了一声，替代了后面那个没有念出来的词。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拿过奥数第一，脸上浮现出一层自豪的神情。于是，他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

（巫木   接《归来》——《山林之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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