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之谜 之 戴面具的人
网友“听海的猫咪”的博文《面具》只有短短几行文字,却有很深的意蕴。全文照录如下:“周末郁闷无聊之下去玛雅拍写真,没想到被化妆师铺盖了一层层厚厚的粉然后贴上假睫毛和双眼皮胶之后竟然认不出了自己,脸上的瑕疵一应全无~~~在想,连表面的问题都那么容易被隐藏更何况是人心呢?所以要练就生存的本领就是要有识人的慧眼,太累,疲惫~~~”。
接着,有几位网友来评论这篇博文,颇有些争论的味道:
等你: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博主回复:thanks
弧子:这把年龄了还拍与真呀,看来还是激情依旧啊!
博主回复:消遣时间而已,呵呵~~~
唐贤兴:不赞同楼上朋友的观点,猫咪这个时候最后魅力的呢,拍写真正当其时。哎,什么是拍写真呢?
博主回复:就是在生活中不会出现的一些镜头啊,呵呵,确切的说不是写真,是写虚~~~
这篇博文及其引发的争论,几乎都集中在面具(mask))这个概念上。那么,什么是面具,怎样看待面具呢?
说到双重人格,最先遇到的就是面具这个概念。简单说,面具是一种化妆的形式,人们在各种活动中戴上它,就会使别人认不出他的真相。
面具自石器时代以来就一直流行于世界各地,因而“面具文化”具有悠久的历史。最初的面具是用具体的物质制成的,木材、金属、贝壳、纤维、象牙、粘土、角骨、石头、羽毛、皮革、纸、布和玉米皮,都是制作面具的材料。面具一般与服装配套穿戴,协调一致,完整地代表某种形象。面具的形态分为拟人和拟动物两种。
在原始社会中,面具所代表的常是超自然的神,作为凡人和神灵沟通的手段和渠道。面具在形象上是神力的象征,而面具下的人,却往往自认为是软弱无力的。人们通过面具,来祈求神灵的保佑,试图以此来消灾避邪。在宗教仪式中,面具有重要的作用。它代表着一种精神力量,参加仪式的人通过面具,产生把现实与人类的起源、把现在的文化与无文字记载的历史贯穿联系起来的感觉。
面具的具体功用有下面几种;
第一,用于社会和宗教活动。主要流行于非洲、南太平洋的大洋洲和美洲印第安人部落。作为一种训诫的手段,面具常被用来劝导妇女、儿童和一些不法之徒。例如,在西非洲的几内亚海岸,许多形象逼真的面具被用来代表祖先的权威,当人们戴上面具时,就会想起祖先的道德训条和统治影响。作为一种宗教手段,面具则是向神灵祈祷的媒介物或作为献给神灵的祭品。在一些没有文字记载其历史的民族中,戴面具则成为连结过去和现在的纽带,以此来加强他们的社会联系。因此,在一些部落中年轻人步入成年前,必须先戴上面具,接受部落的族规教育仪式后,才能被引进到成人社会之中。
第二,用于葬礼和纪念活动。葬礼面具常用来遮盖死者的面部,表示悼念和使死者与极乐世界建立联系。例如,古埃及人在死者的脸上放置一种统一的传统性面具,以把死者的灵魂招回到其安息的遗体上。名人显贵用金银,较低级别的则用布涂以灰泥。
第三,用于驱邪治病。最闻名的是北美洲易洛魁印第安人的假面具社会。古代的希腊人、罗马人、中国战土、日本武士们身穿系有可怕脸谱的甲胄,手持画有恐怖脸谱的盾牌,用于恐吓敌人。
第四,用于节庆活动。直到观在,欧洲和拉丁美洲征庆祝民族节日时,人民还戴着各种面具举行欢庆活动。在中国西藏的晒佛节、雪顿节等宗教节日上,喇嘛们也朔上各种鬼怪面具,欢庆节日。还有欧美国家的假面舞会等等。
第五,用于戏剧。例如,戏剧面具最初始于古希腊的宗教活动,开始表示对酒神、戏剧神和五谷丰登神的膜拜,后来,于公元6世纪则发展成戏剧面具。演员们用改换服装和面具的方法扮演各种性格的人物。在中国最为典型是京剧脸谱,演员们用颜料住脸上勾画出各种形象,来表示各种各样的人物。到了20世纪,随着原始文化和一些民间文化的消失,面具的使用范围多局限于戏剧和某些盛大节日,逐渐成为陈饰品。
从物质面具的诸多功用中我们可以看山,面具是人们真实的生活的变形了的升华,它虽然反映了人们的某种内在的情感、企望,但它毕竟是超脱于现世凡人之上的、人们内住人格的变形了的表现,与现实有着成人或小的差异,因而,物质画具可以说是人的双重人格的原始表现和萌芽。
随着社会的发展,在物质面具逐渐消亡的同时,人们逐渐发展了自己的半物质、半精神性的脱离原本意义的画具。这时的面具已不是专门妆戴在脸部的东西了。例如,西班牙妇女有一个十分有趣的“扇语”。她们假扇子来做出各种动作,向男人表达一些难以启齿的话语利感情。如将扇子半遮面部,是问“你喜欢我吗?”将扇子贴近脸颊,是“我爱你”的意思,把扇子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是说“我非常想念你”,用右手快速摇扇子,发出“快离开我”的警告,把扇子翻来翻去,是“你太讨厌”的意思,将扇子收折起来,是在骂“你这人不值得一爱”,而将扇子掷在桌上,则是宣告“我不喜欢你”。真情实感不能直露陈白,用这种变了形的方式来表示,也是人格二重性的一种独有形式。此外,人们的行为、表情、言语也可以表征为某种“面具”。例如,有人用微笑来掩饰自我,对朋友、对妻子、对儿童,哪怕很生气,也可能会使用“微笑面具”。人们脱离了一定的亲密的圈子,就会把摘下的面具重新戴上,做出种种“假相”,如:饮食相、开会相、工作相、交友相、殡葬相、舞会相、社交相等等。尽管人们可能在急于下班回家时,争先恐后、你推我搡地抢先上公共汽车,丝毫不用“面具”,但在多数情况下,在社会公众生活中,不同的角色总是妆戴着不同的“面具”,这些“面具”,既是人格的内在的我与外在的我的差异的表现,同时,又是适应社会生活所必需的。
面具还具有精神的意义。我们可将人们社会生活中的一些精神现象也称之为“画具”或“精神面具”,诸如“道德面具”、“文明面具”等等。以“道德面具”为例,当社会的道德规范还没有真正转化为人的良心自律时,这时,所谓“讲道德”、“德行”,都只是迫于压力的非自觉性的外在表现。再如“有礼貌”,人们往往需要遵守一定的礼仪,尽管这些礼仪有的十分繁杂,但它又是人必须实施的。
值得一提的是,某些精神病人既不需要物质而具,也不需要精神面具,他们往往会冲破一切障碍,将自我真实无疑地表现出来而根本不在乎别人怎样看待他们。因此,轻视穿戴、外形、防护,住往意味着心理障碍的开始。当然,在一个亲密无间的场合中,或者在一个明显占据优势的位置上(比如对待自己的保姆、护士),人们或许根本不要什么“面具”。在热恋的情人之间,感情发展到了一定程度,一些虚假的“面具”也会消失贻尽。但是,正常人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面具”有其存在的客观必然性和一定的合理性。
人们为什么需要面具?怎样进一步在理性上把握面具?这里,需要引进一个“内我”的概念。内我这个概念所注重说明的是一个人真实的内部状态。这一状态是个体人格的核心部分。它规定了个体对事物的真实的和稳定的看法。一般认为,内我形成于婴幼儿时期,并有某种遗传性;成人则具有较为成型的内我。内我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它包含了人格的所有要素,诸如生理的、心理的、社会的、道德的和审美的这样一些要素。内我是一个相对闭合的精神系统,它固然需要从外部世界获取信息和能量,但它具有独立自足性,它吸收的外部能量与信息是完全“为我所用”的。内我具有自足的能量和动力。对内我系统可以作两极化的描述。一种人处在内我的完全封闭状态,这样的人格是一种僵滞的、萎缩的人格,另一种人的内我则是完全开放的,于是就导致了内我失去独立性,被无数的外部信息和能量所困扰,从而使人格走向混乱和无序。这两种极端化的情形是极少见的。我们可以用“不正常的内我”这种概念来描述它。相对于这两种不正常的状态而言,多数的人是处于两极的中间状态的,因而我们可以初步认为处于两极中间状态的内我具有健康的性质。
为了保持内我的某种健康状态,内我的调节机制上就出现了面具意识这样一种自我调适和自我保护的东西,并形诸于外。相对于内我而言,人的外部面具有多变性,它可以根据不同的情境的要求而随时替换,从而保证个体不受侵害,正常发展,这也是人格面具的一个基本的作用。人生来似乎就注定要戴上某种面具,只要戴上面具,人的人格就分裂出一个部分,成为人格内在要素的外在差异物。而面具仍然是人格的一个部分,一个外在的表现部分,所以,我们可以认为,人格是由真我即内在部分与面具即外在部分所构成的双重性复合体。
人格面具之所以被普遍使用的内驱力在于人的需求。人们普遍过着这样一种双重性的生活:一重生活是受人格面具支配的生活,这种面具性生活的基本原则是趋利避害,另一重生活是在真实的我支配下的生活,这种生活的基本倾向是潜能的勃发,创造力的崛起,真情实性的自然流露。面具保证内我力量不至于无故放矢,随意发挥;而内我则提供人的外部活动的动力,包括需要戴面具的根据。
面具与内我具有这样大的差异性,身份不同的人可以有不同的面具,一些人自始至终地都戴着面具,而没有人知道面具之下的真实面目;甚至于在众多坚持人性恶的人看来,面具是否定人的真性的东西。这两种差异如此之大的东西又如何能够同一起来?其实,这两种东西的差异越大,就越具有同一性。它的根据是矛盾着的双方,斗争愈烈,同一性就愈强的原理。对于面具的卓越的运用,正是人高于其它动物之处,正是人的独特的本领。人可以随时随地改变自己的外部形象, 以至于改变得同那个真实的我判若二人,在他人看来,不禁会对某种具有面具上的灵活性的人发出慨叹:“他多像演员啊!”但面具又恰恰是受内我的支配而妆戴的。面具之对于内我的保护性质、面具之对于整个人格的保护性质又直接与整个人格同一。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又可以说面具即是内我。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哲人们才说;“面孔说出的是思想的本质”。
对于面具作精确的分类是有困难的。在荣格(C.G.Jung)看来,有所谓男性的阿尼玛(anima)和女性的阿尼姆斯( animus),这两种东西是精神的内部形象(inward face)。阿尼玛是男人心理中女性的一面,阿尼姆斯则是女人心理中男性的一面。通过千百年来的共同生活和相互交往,男人和女人都获得了异性的特征,从而保证两性之间的协调和理解。在这两种东西之外是一个人公开展示的一面,即人格面具,荣格称之为精神的外部形象(outward face)在他看来,要想使人格和谐平衡,就应允许男性人格中的女性方面和女性人格中的男性方面得以公开展示。荣格描述了一种有趣而奇特的现象;如果一个男人展现的仅只是他的男性气概,他的女性气质就会始终遗留在无意识中而保持其原始的未开化的面貌,这就是他的无意识有一种软弱的、敏感的性质,所以,那些表面上男子汉阳刚之气十足的人,内心实在是软弱和柔顺。对女人而言,那些过多地展示自己女性气质的女人,在无意识中则顽强和任性。这就为我们判别面具与真我的差别与同一提供了一种可参考的方法。
诺兰(Richard T.Nolan)在《伦理学与现实生活》一书中,则直接从男性的面具、女性的面具、种族起源的面具、行为的面具、作为身份的面具等方面来区分面具,并探讨了在面具之下的人的某种“天性”。他认为,人一出生就戴上了某种身份的面具。男性的面具是所谓阳刚之气(这也是目前美国人最为关心的问题之一)。在家庭中,父母就向小男孩子灌输诸如“带他去打猎,叫他杀死他在卡通片或儿童读物中见过的动物。假如他开始大哭,那么,就把这只动物做熟,让他看着你吃。”男性几乎在一开始就应该具备生物学上的瘦高、肌肉发达和冷酷的外表的特征,并应从事那些粗陋的活动,诸如,支配性、保护性、管理性以及冲撞性的体育运动等等,如果不是这样,就没有男子汉的气概就是有毛病或反常。这样,男子汉就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诸如寿命短于女性,易感染致命的疾病和易自杀;在表达性要求时常缺乏有意义的、有益的感情等等。因此,用“我是一个男人”来回答“我是谁”的问题时,这种回答是一个面具。
相反,女性的面具则是从属于男人并接受其较低的地位,以具娇美的身姿而受到推崇。传统女性的标准是圆润、个头适中、秀美的面容。应该具有被动地接受、亲切、浪漫、温暖、温柔、富于感情、依赖、犹豫、喜爱安全等态度,并应担任具有温柔、主动、护理,谦恭、接受、顺队和中立、语言表达、烹调和缝纫等方面的社会角色。为此,女性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诸如在地位上对女性的不平等;因男女通奸被送交法院或被迫接受屈辱性身体检查的也是女性,被作为性的象征和诱惑,一会儿是性感的女人,一会儿又是涮碗、碟的工具。
种族起源的面具,在诺兰看来,与其说是身份的依据,不如说是身份的历史或生物学依据更合适。“我是一个欧洲血统的白人”,这样一种对种族方面的说明,作为身份的线索,是一个表面的面具或形象,如果把这种面具或形象看得比其它种族的面具.更有价值或更无价值,就会导致不必要的混乱和分裂。这就是说把每个人的种族背景只不过是一种面具,而在价值上则是平等的,无优劣之分的。
行为的面具是指“我做什么样的事就是什么样的人”。不同的人,诸如孩子、父母、配偶、运动员、占有者,由于他们的社会;角色不同,因而在不同的行为上也会带上他的不同的角色面具,成为角色所要求的人。人自身是如此,可是,在人们的实际生活中,人们却往往喜欢对方做出合自己的胃口的行为,说出自己爱听的话,唱自己爱听的歌,而很少注意到对方的内心深处的真实的世界。因此,人们常常又为自己的真心不被对方所理解而感到痛苦。然而,人们又注定要去忍受这种痛苦。当我们承认了这种事实时,我们就会清醒意识到,人的行为和思想有多么大的差异。
内我需要面具的保护,因此人们对面具格外珍惜,然而面具在保护自我、维持一定的人际关系的同时,也使虚伪泛滥。由此看来,面具的优劣同时存在。问题在于,并不是在任何情况下,任何事情上都必须戴上面具的。当我们真心希望和某人建立友好关系来保护自己。但是,在真诚面前,面具又显得如此不必要,如此苍白无力。面具既使人们面对真诚的挑战而困惑不己,又使人为现实所需而依依不舍,面具发展了人的丰富性,又造就了人的虚伪性,面具保护了内心的隐私,又暴露了人性的弱点,这也许是人们对面具的矛盾心态的原因。
“听海的猫咪”在对网友的回复中说:面具“就是在生活中不会出现的一些镜头啊,呵呵,确切的说不是写真,是写虚~~~”,写得好!确切地讲,面具是一种“以虚写实”,这样的观点您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