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结重庆14

沉磨

在吃早餐的时候，栗炜来到曹哥的桌旁，因避讳旁边还有其他的人，便把他拉到一旁没人的桌位，凑近他的耳边低声告知，说自己昨晚在‘渔歌唱晚’酒家，与那位漂亮的女老板坐了一会儿，聊的还不错。后来约好了，人家请咱们今天中午到她那里吃饭。

“好事呀，那你就去吧，祝你好运。”曹哥淡定地说。

“小声点儿。不是让我一人去，人家是叫咱们俩一起过去。”栗炜轻声解释。

“有什么名堂吧？你肯定答应人家什么事了！”

“对，她想把她的一个朋友介绍给咱们…”

“男的？女的？”

“可能是男的。”

“可能？难道还不能确定？”

“别废话，就是一个男人，大约40来岁…”

“那见个什么劲儿？”

“我不是在和你聊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大概的意思是，人家蓝紫老板的朋友想咨询在北京的一件关于成立什么协会的事。我说我也不太清楚，所以就想到了你，说我们那有个曹哥，他消息灵通，认识人多，可能知道…”

“我怎么就知道？你应该行。”曹哥忽然来了兴趣：“要是说拉关系，你走到哪儿总能找一个话题和有关人士搭讪上，尤其是女士…”

“胡说吧，这次是人家主动找的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会知道我？没准就是你告诉她的。要不然她怎么会同意再叫上你呢？”栗炜把声音压的更低：“嗨，反正就是玩儿嘛！今天大家都上山，咱俩一起去…怎么样？”

“就这么定吧。你先回去，等我把大家都安排走了，我去找你。”

栗炜满心欢喜地向餐厅门口走去。

曹哥心想：“这小子准是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鬼把戏。是福？是祸？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管他呢，如果遇到棘手的事，只管装傻充愣就是了。”

大约11点的光景，栗炜和曹哥来到了‘渔歌唱晚’酒家楼上的那个单间。里面有一位中年男子，长得白白胖胖的，堆坐在靠近窗子的地方，正借着窗外的光亮聚精会神地看报纸。见有人进来，便立刻站起身打招呼。

“你们是…”

“啊…是蓝紫老板请我们过来的。”栗炜应道。

“请坐，请坐，这边坐。”他递过了名片：“不好意思，这是我过去的片子，新的片子以后补上。”

“没关系，啊…原来是李总。”栗炜把名片放到桌上，开始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

原来，蓝紫介绍过来的人叫李一帆。原来是重庆一家出版社的副总编辑，因为与某广告公司共同出版一部图书产生一些麻烦，为避免单位领导受到影响，故承担所有责任，并辞去一切职务，目前正在争取进入设立在北京的挂靠在一家大部委下面的协会。他听说，该协会设置的机构中包括宣传出版中心，这个中心又划分为媒体和广告两个部分。李一帆想进入这个中心，但得知该协会正在筹备当中，一切都要等待时日。他曾在北京住过很长时间，始终都没有打听到该协会何时招聘的消息，只得于一周前回到重庆。之后，闲得没事，听说蓝紫在峨眉山附近开了一家餐馆，便前来转转。他是两天前到这里的，听蓝紫介绍，有一个书画大赛的组委会就在雁翎山庄举行颁奖仪式，里面很多人都是北京过来的，因此让蓝紫留意，最好能够结识其中的一些人物。

“原来你知道的如此清楚。”曹哥心里暗暗想，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这时，一个女人提着一把暖壶走进屋中，从房间一旁的橱柜中拿出茶具摆放到餐桌上，从茶叶筒中向一把紫砂壶中倒些茶叶，再向壶中注好开水，然后一声不响地做到一旁。

曹哥注意到，今天的这位蓝紫老板不像往常一样活跃，一直显得表情严肃。

“来来来，一会儿品尝一下，这是我自己带来的大红袍，绝对正宗的武夷岩茶。”李一帆一边张罗一边向栗炜问道：“栗处长，您打听到那家协会的信息吗？”

“啊…我还没顾得上打听。不过，我以前听说过，这家协会好像是很有背景呢。”栗炜小心地应答：“据我所知，发起人都不是一般人，前去拜访的人也很多，你没有什么介绍人吗？听说去那里的人都是要有人推荐的。”说完后，他朝曹哥扫了一眼，分明是想让他接话。

“对对对，我听说，推荐的人也都不是什么一般人。”曹哥马上附和着。

“有一定难度。”栗炜很肯定。

“他们难道不需要做具体事的人吗？”蓝紫一边招呼服务员将酒菜端到桌子上，一边插嘴说道：“李先生是学新闻专业的，在广告经营方面也有很多经验，他这次辞职其实是为了他们老板的原因。他们社长听说李先生的朋友，收集到一些流落在民间的书稿，就想以共同出版的名义进行合作，结果事情搞砸了，赔钱了，需要推卸责任，李总就去替人家顶罪。他本来是很有成就的人呐。”

“就是，就是。李总是很有学问的，和我们曹哥有一拼。”栗炜很少夸赞别人，这次附和的时候还用脚碰了一下曹哥的腿。

“什么书稿值得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曹哥原本并没打算多管闲事，现在却不得不问。

“嗐！别提了，”李一帆开始滔滔不绝：“我的一位朋友，是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收集了一部分手稿。什么稿子呢？有一部书叫做《清蒙古车王府曲本》，是清代北京蒙古车王府所藏俗文学的曲本，其中大部分的钞本，归北京大学图书馆和首都图书馆收藏。但是，在这大宗藏本之外,还有少量的抄本失散，数量不是很多。这一点，就连‘清蒙古车王府藏曲本编委会’也是知道的。他们主持影印的藏本，包括了清代蒙古车王府藏曲本的绝大部分，但也只能说是‘几近全璧’。我朋友所得到的曲本正好是他们遗漏的那一部分。我原来想，如果把它做成《清蒙古车王府曲本》的《补录》，应该是一件名利双收的事。可以顺着人家的发行渠道走，事半功倍。”

“这不是挺好吗，又会出什么事呢？”曹哥听得有些兴趣。

“唉！我们单位领导，画蛇添足，非要增加很多内容。我以前见过人家出版的原书，包装是仿古的锦缎套盒，内页是用石板印刷，装订是用线装本的方式，总共就做了15套，基本用途是作为一些大型图书馆的馆藏，经济效益也不错。我的想法是配合人家，做一个《补录》，也做15套，也作为图书馆补充性的馆藏。我是这样想的，可我们的领导却不这么认为。说这样做太累，要改变思路，不仅仅是为那几家图书馆做补录，还要符合大众化需求。里面可以挑选一些原书的经典曲本，再收录一些奇闻秘籍，做一个通俗本，书名叫做《古代经典秘闻》。说15套太少，起印10000册，增加封二、封三、封底、内页广告，高定价、高折扣，肯定能赚大钱。”

曹哥忍不住地笑起来：“后来呢？”

“后来，赔了呗，市场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买这类书？”李一帆呷一口酒：“关键问题还不是赔多少的问题，还有单位认为侵权。到这时候，头儿都躲了，把我推到前面，最后干脆就让我出来顶事儿。我呢，也是看在大家关系都不错，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辞职走人了事。”李一帆显得很是无奈。

“就你显得大气。”蓝紫笑道。

“主要是一个单位领导的主意太大，能耐梗！这不是什么好事。”曹哥很同情地附和道。

“是呀，”李一帆有同感：“有权嘛，我们领导就喜欢指挥，有事干了就喜欢表现，没事干了就要进行调整。唉，也怪我，当初应该坚持自己的意见…”

“就因为这些，你才要往那家协会里钻？”栗炜面带笑容，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

“这也是我们原单位领导建议的，开始答应说可以帮忙找个关系，后来就没了下文…”

“你就是太实诚啦。他就是那种特讲义气的人呐！”蓝紫转向曹哥说道：“说实在的，他们单位领导还真是认识很多关系，偏偏要让他去北京，舍近求远喽。”

“那是呀！现在讲义气会吃亏的。”曹哥兴致很好，觉得遇到了知音：“其实，在哪儿都一样，在哪儿都要面对一切牛鬼蛇神。对吗？喝酒！”

“是呀，是呀，天下乌鸦一般黑。哈哈哈…干！”李一帆一仰脖。

“李总好酒量。”栗炜赞叹道，抿了一口。他已经渐渐地不在参与有关找工作的谈话。

“您是《环球经贸》杂志的？”李一帆已经把注意力转向曹哥。

“他是驻北京办事处的主任…”

“副的，没正的。”曹哥纠正栗炜。

“我说没见过你呢，以前也曾经与你们杂志打过交道呢。曾经有一段时间一直想与你们合作。可惜，你们前总编身体一直不好，新上任的总编说是等熟悉一下环境再说…”

“这个地方就只是一间小庙呀，干不了大事。”曹哥摇摇头。

“可你们弄出的动静一点也不小呦。”

“庙小神灵大，池浅王八多嘛，嘿嘿…”栗炜坏笑着把头扭向一边。因为他注意到那位女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座位，伏在窗口向外巡视着。于是，趁着曹哥与李一帆聊的正欢的机会，站了起来，向着窗边而去。在那里，蓝紫也因为生意的原因，很快便和栗炜聊了起来。

曹哥没有回应栗炜那句挖苦性的言语，他只是在心里想，那些大池子里的王八或许更多呢，并且尽是些大块头的，条件好、吃得好，每天都轻松嘛。只是，也有很多烦恼。个个都养成了肥肥大大的东西，各种各样的毛病也不少，还是闲的！

“有一件事我想跟您说一下。”曹哥没有更多地向这个方面动脑子，他往李一帆的身旁凑了凑说：“我听说，北京的那个协会的门槛很高，没有关系不容易进。再说了，您就算能够进去，也不可能做到很高的位置，连部门主任也做不到，对吗？”

“是…是吧。”

“既然如此，北京那边也没有什么把握，您有没有想过在重庆活动？”

“愿意听您的高见。”

“也谈不上什么高见，”曹哥看一眼栗炜的身背，停顿了一下，再向李一帆靠近一些后小声说道：“据我所知，我们这儿新来的高总并没有把自己的档案关系转到杂志社，这一点可能很多人都知道。您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有所保留呢？或者，这个单位不是他的最终之地，仅仅是一块跳板呢？”

李一帆盯着曹哥的眼睛，轻轻地点点头。

“那么，他只不过是想到这里来获取些什么，不会有长远打算的。假如我的这种判断没错，很有可能，他迟早会离开这里。这取决于难易程度。顺利的话，他会干上一段时间，遇到麻烦了，他也许会很快的又缩回去。您说呢？”

“你是说，我到你们这里来？”李一帆压低了声音：“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我不能肯定。我只是觉得他肯定会遇到很多问题。目前，杂志社里很多人都对眼前的高总不满意。因为，他刚一来就开始安插自己的人，新来的人基本都不懂业务，这个做法使很多人都感到不安。”曹哥喝了一口酒：“您想，这家杂志是依靠自负盈亏的方式进行维持，如果大家都缺乏积极性，还会努力吗？”

“肯定不会！”

“对呀！这个单位就会越来越穷，集团公司也会因为收入下降而产生不满。所以，很多人就会觉得没有希望，都希望原总编回来。高总本人也会因为这里的形势对自己不利，顺势而退，对吗？”

“你觉得原总编能回来吗？”

“说不好，我听说他也在进行活动。一方面，很多人盼着他回来。另一方面，他自己也不想看着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杂志就这么被别人拿走。但是，他年纪大了，身体也确实不好，就是能回来也不可能长久。”

“你为什么不争取？”

“我嘛，没兴趣。一来，我的家在北京，不可能长期到重庆。另外，我也不是那块材料，我的作用也发挥不出来。而且，我随时都可能换一家单位…”

“你觉得这种事有可能吗？如果可能，又应该怎样入手呢？”李一帆拿出烟来相让，被推辞后自己点燃了一只。他忽然对着蓝紫说道：“小蓝，你去把我那个包包拿来。那里面有我好多文件。”

蓝紫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哼了一声便向门外走去。

栗炜在那一瞬间，表情由木讷转成微笑，也不打声招呼便跟随着蓝紫走了出去。

“一切皆有可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曹哥在那两人走出门后对李一帆说。

“我晓得！”李一帆仰靠在椅子上，望着屋顶上安装的那只红灯笼喷吐着烟雾。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道：“昨天，栗处长对我说，你可能会有些办法，我原来一直想着去北京那家协会，从来没想过其它。不过，你说的还是有些道理呀！”

曹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栗炜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和这个人见过面，他们两人却在不久前还装成刚刚认识，目的何在呢？按照以往对这小子的了解，他应该是盯上了蓝紫小姐，然后编造理由制造见面的机会，把我甩给这个胖子，自己抽空躲到一边消闲。最后，麻烦事都是我的，好事都归了自己，真是太油了。这些机关出来的人，干这种事的本事都大着呢…

“如果，”曹哥没有时间去仔细琢磨栗炜的真实动机，却忽然想起蓝紫曾说过对方单位领导社会关系很多的事，因而提醒道：“你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去活动一下关系。你们的头头，既然欠你的人情，就应该帮你一下。然后，先从外围开始。然后再进行一系列的与人友善的活动，说不定…”

“我晓得。”李一帆点点头，面上显得十分严肃。

……

当两人走在返回雁翎山庄的路上，曹哥向栗炜问道：“我看你们俩哼哼唧唧的聊得不错呀…”

“谁哼哼唧唧呀？”栗炜对这句话显得十分不满：“你们俩在那里嘚吧嘚吧的，还不许别人躲开？蓝紫就不爱听，我也听着烦。都是假装内行，冒充能干，实际上就是四两对半斤，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一句话招出你这么多话。你和那女人算是找到借口了。还说去拿什么包包，出门后就没了消息，好不惬意。”

“什么包包，蓝紫说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包包放在这儿，分明是想支开我们…”

“是支开蓝紫，又没让你走，你却也一起溜了。”

“哈…我嘛…人家蓝紫也示意我一起出去呢！”

“果然是顺坡下驴。如果是在晚上，那这就是真实版的‘娱哥畅晚’。我还蒙在鼓里，在那里忧国忧民，实际上就涮我一个。”曹哥半开玩笑，又转了个话题：“好啦，我也没想追问什么，我不会过问你们之间那些不愿意启齿故事。不过，你就没问问，这个男的是个什么东西？与这女的又是什么关系？”

“什么话？”栗炜有些不爱听：“我们是极其正当的关系。那个李一帆是蓝紫的姐夫，正处级。我昨天就问清楚了。”

“好哇，你昨天早就就编排好今天的节目，与李一帆演戏，诱使我一步步落入圈套…”

“哈哈哈…”栗炜显得十分得意。

“好嘛，我今天就算是做贡献了…”

“你又没吃亏嘛。”

“是呀，一来成全了你们。二来如果那小子真的能够鬼使神差的进入杂志社也不错…”

“又能怎么样呢？”

“增加一些竞争机制，省得有人总是盯着我不放。”曹哥也有些自得：“嘿嘿，双方都有背景，看他们谁法力大，颠覆嘛…”

“狗咬狗，一嘴毛。你在一旁得利益。”栗炜道：“你欠我一顿饭，回北京再请。”

“什么话到你嘴里就那么损。”曹哥道：“嗐，我就是酒后瞎说。不过，可是，如果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或许还真能上演一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好戏呢。”

栗炜没有说话，他心里在想：“哼哼…又来劲儿了，一些人总是自以为是。因此，在他们的脑子里就经常会出现很多幻象。不过，但愿就像这小子想的那样，这场戏就没白唱。”

这时候，曹哥也在想：“好多事，不试一下怎么能知道呢？很多时候，看似很复杂的事情，实际做起来却易如反掌，容易的很呢！可是呦，什么姐夫呀，表哥呀，往往都充满了许多变数呢！”

……

欢迎续接

2013.5.17.